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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温盛宜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嗯……嗯?”
还没睁眼,意识半清醒间,她只感觉自己好像靠在什么宽阔硬挺、但又如火般灼热的东西上。
我不是坐在马车上吗?她伸手往身后那堵“火墙”上摸了摸。
这个手感……
“哼。”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
“!”温盛宜一个弹射起身坐直向后看去。
不是,她没记错的话,在她睡前裴雪时的座位好像在自己对面吧?怎么一觉睡醒就到自己身后了?而且自己还靠着他?!
她决定先发制人:“你不是坐在我对面吗?怎么又到我身后了?”
“嗯……非要说的话,你可以理解为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裴雪时歪头思考了一瞬,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的不好意思,端的是一个光明磊落。
见她面上神色充满质疑,裴雪时又继续开口:“当时你的头砸在了车窗上,马车摇晃,我帮你扶回来后你的头还是会继续砸,躺在车厢里也会摇晃得难受,我便把你扶在了肩膀上。”
说完后,他又戏谑开口:“柏繁,我好心帮你,你就是用质疑来报答我的?”
温盛宜耳根子红了一瞬,之前这人叫自己“繁姑娘”,有几分客气在,所以听着无所谓。现下他突然叫了个全名,虽然并不是自己的原名,但温盛宜却莫名觉得有一种亲昵感在。
他的声音如果说自己真正的名字的话,会很好听的吧?她心中无端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温盛宜生硬的转移话题:“咳,你身上怎么这么烫?果然那天在客栈楼底你还是骗我了吧?到底怎么回事?”
裴雪时假装忽略她的这一行径,本欲开口蒙混过关,但思绪流转间,他压低了声音,装作轻松开口道:“因为我的病啊,病发前五日身体会畏寒,而后五日就是发热了。”
说完后他便偷偷观察温盛宜的反应。
果然,听完他的话后温盛宜便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她被裴雪时这浑身上下散发着“习惯了”三个大字的态度弄得有些心梗,又因之前在平阳的行为而自责,她看着裴雪时,不好意思地皱了皱眉,怔怔开口道:“那你之前还答应我一起晒太阳,傻啊?”
“当然是,不想让你失望啊。”
裴雪时低头温柔地看向温盛宜的眼睛,又故意放低放缓了语气,努力复刻着从前在北宁那些和自己有过节的世家子骂自己“装货”、“绿茶”时自己的表情。
事实证明,对于温盛宜这种迟钝的人来说,这一招真的有用。
本来听到这个答案温盛宜就愈发自责了,再一看他的表情更是难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从前从未遇到过如裴雪时这般能装的人。
裴雪时见状,似贴心道:“不过繁姑娘倒是不用自责,我这病晒不晒太阳其实影响也不大的。”
作为一个医者,温盛宜听到裴雪时这话无疑是很生气的,但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恹恹熄了火,只是皱着眉看着他继续道:“病无大小,只要是身体有问题,那就是需要好好对待的大问题,你的病……”
裴雪时看到她抿了抿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的病我会想办法的。”温盛宜直直看向裴雪时,语气坚定道。
“没到最后谁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那些太医凭什么就断定你的身体治不好了?裴玉尘,给我个机会吧,让我试一试,我也很强,医术也很好。”
顿了顿,她察觉裴雪时的脸上表情难辨,笑了笑开口缓和气氛道:“不管怎么说,我肯定是不会害你的呀。”
裴雪时只觉自己现在脑子晕晕的不知该怎么办了,原本他只是想和从前一样,只要他摆出这种善解人意又似受到了欺负委屈的模样,帝后、父亲母亲,有的是人为他打抱不平。
他本也是想激起眼前心上人对自己的愧疚,想得到这人哪怕一丝的好,没想到她竟会做出如此举动,说出这般颤人心弦的话。
怎么办……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他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倏地伸手揽过了温盛宜,胳膊死死扣着人的腰。
他慢慢地、慢慢地将头埋在了她的肩头,偷偷嗅着她身上的茉莉花香,身体颤抖着,声音也是,他说道:“啊……谢谢你,我太高兴了,真的,谢谢——。”阿繁。
温盛宜被他惊了一瞬,腰被人死死扣住时她都要扇裴雪时巴掌了,感知到他那颤抖的声音和身体时抬起的手顿了顿,叹了口气后还是轻轻落在裴雪时的背上:“没事了没事了,我会想办法治你的病的,别怕。”
最后两个字温盛宜并没有听到,但不妨碍她理解裴雪时的举动。
自小被人告知生命短暂你要接受现实的人,猛地又有人告诉他说“我救你”,是会激动些的。
二人虽心中所想不同,但倒也是让温盛宜把裴雪时这一过分的举动理解成了“正常行为”。
霞光从窗棂上探入典雅清香的马车,照在了车内相拥的两道身影上,似金玉良缘,若佳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