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他嗤笑一声,声音充满了嘲讽,“你的忠诚?还是你那些傀儡的忠诚?它们的‘忠诚’恐怕只系于你一念之间吧?若你心生异念,这些所谓的‘利刃’,岂不是瞬间就能调转矛头,插进本王的心脏?”
面对这赤裸裸的质疑,淳于娩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微微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无奈的自嘲:
“不错,傀儡军的核心控制权确实在我。”她话锋一转,目光直视骨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坦诚,“但是魔王大人,你忘了我的‘代价’了吗?”
她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幽暗魔力丝线,仿佛连接着虚空中的某个存在。
“我与我的每一个傀儡,感官共连,痛觉共享。”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实感,“一个傀儡断臂,我亦感同身受;十个傀儡被焚,那灼烧之痛便如炼狱加身。若陛下真的怀疑我,只需一声令下,将我麾下傀儡尽数屠戮……那瞬间叠加的、千倍万倍的痛苦洪流……”
淳于娩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仿佛仅仅是想象那个场景就让她不堪重负,脸上甚至恰到好处地浮现苍白和恐惧。
“那将远非魔魂撕裂所能形容……那是足以让任何存在的意志,都彻底崩溃、湮灭的终极酷刑。魔王大人认为,我会将自己置于如此万劫不复的境地吗?我的性命,我的感知,我的存在,都牢牢系在你一念之间。”
骨力沉默了。他猩红的魔瞳死死盯着淳于娩,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伪装的破绽。共感代价……这是魔界众所周知的、属于淳于娩一脉的残酷枷锁。她描述的那种痛苦叠加的恐怖景象,逻辑上完全成立,符合魔界力量与代价相生相克的铁律。
骨力眼中的杀意,终于开始缓缓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权衡利弊后的、带着审视的“信任”。一个强大、有用、且自我束缚着致命弱点的工具,远比一个死去的敌人有价值。
“很好。”骨力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满足,“记住你今天的话,淳于娩。你的傀儡军,本王收下了。希望它们……物有所值。”
从此,淳于娩开始了她精妙绝伦的双面表演。
她忠实地执行着骨力的每一个命令。她指挥傀儡军配合骨力的势力,突袭神魔边境的哨所,劫掠蕴含神力的物资,甚至设计伏击落单的神明小队。每一次行动都“卓有成效”,每一次都恰好能打击到神界的痛处,却又巧妙地避开了神界真正核心的力量或可能引发全面战争的红线。这些“功绩”被刻意放大,呈报给骨力,成为她“忠诚”的最佳注脚。
她像一个最冷静的棋手,冷酷地牺牲着一些无足轻重的傀儡,甚至偶尔会“忍痛”让几个较有价值的傀儡在任务中“重伤”或“被俘”,以此向骨力展示她确实在承受着共感的痛苦,强化她“弱点抵押”的形象。
与此同时,她利用傀儡军行动的便利,不动声色地将一些极其关键的情报,通过那支幽暗的玉笛,传递给神界的郗流帝女。神界因此得以避开一些致命的陷阱,甚至在几次关键冲突中“巧合”地重创了骨力麾下其他派系的势力,反而进一步巩固了骨力对淳于娩“能力”和“价值”的认可。
毕竟,淳于娩做得比骨力其他部下都要好。
郗流帝女在神界高层中扮演的角色也愈发“称职”。她传递回魔界的“情报”,总是能恰到好处地满足骨力的胃口,让他相信神界内部存在可以利用的矛盾,相信他的计划正在稳步推进。骨力开始享受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力量的吞噬,更沉迷于这种用智谋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优雅”。他不再进行无意义的、彰显力量的杀戮,转而进行更精密的谋划。
翟蘅、纪黍、邾辕……这些曾与淳于娩齐名、或明或暗对骨力表示过不满或构成过潜在威胁的魔族强者,在骨力逐渐稳固统治的过程中,一个接一个地“意外”陨落。唯有淳于娩,始终稳如磐石,甚至地位在骨力心中愈发重要。
他几乎忘了,或者说,他傲慢地认为已无需在意——淳于娩是淳于织的亲姐姐。他更不会想到,那句关于“千倍万倍痛苦”的恐惧,从头至尾,都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淳于娩早已在无尽的痛苦共感中淬炼出钢铁般的意志,那所谓的“崩溃极限”,不过是她麻痹骨力的又一道烟雾。
相较于骨力乐于展现自己的强大实力,淳于娩擅长的,是潜伏,是隐藏实力。
骨力现在这个看似完美的“优雅”计划,在淳于娩眼中,正是摧毁他的绝佳武器。这个计划不会让他成功收获神明的灵魂,只会像一个精心设计的捕兽夹,最终狠狠夹断他自己的腿。她将引导骨力走向这条看似通往力量巅峰、实则是万丈悬崖的绝路。
那支看似绝对忠诚的傀儡大军,终有一日,会在她无声的号令下,化作最狂暴的复仇洪流,将他的野心、他的力量、他的一切,连同他那肮脏的魔核一起,彻底地、千刀万剐地,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