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自一人,在喧嚣的救援现场,无声地对抗着“轮回分流”那撕裂灵魂的酷烈代价。
荔娅的心猛地一揪。她犹豫了一下,停下对锁链的攻击,大步流星地冲向那个角落。
“申由!”她在他面前蹲下,“你怎么样?”她伸出手,似乎想碰触他按着心口的手,却又在半途停住。
申由艰难地掀起眼皮,黑眸深处是翻江倒海的痛楚,但他嘴角却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声音嘶哑破碎:“没……没事……老毛病……一会儿……就好……”
“老毛病?”荔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意,仿佛在指责他拙劣的谎言,“在东陵上你怎么说的?‘累了就该歇着,硬撑着才容易散架’!你这叫没事?疼成这样不知道喊田蓼采菲吗?”
“别……别叫她们……”申由猛地抓住荔娅的衣袖,阻止了她的呼喊。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才勉强挤出连贯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出来的,“没用的……荔娅……这不是伤……是成神的代价……田蓼采菲的神力……治不了这个……”
他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大殿中央被无数因果丝线缠绕的子飞和骨力,又指了指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断断续续地解释:“这种……源于神职规则本身的……反噬……她们……无能为力……”
荔娅愣住了。她看着申由痛苦到近乎蜷缩的样子,又想起樊娀曾经治疗过灵霙的身份认知混乱——那混乱是灵霙体内魔族血脉带来的“成魔代价”,樊娀的乳白色神力确实能有效抚平。但申由此刻承受的,是神界赋予他的、属于“轮回分流”这项神职本身的、铭刻在规则深处的酷刑。魔族内部似乎从未发展出“治疗”类的魔力,更遑论治愈这种根源性的神力代价。
“难道……就只能这样硬扛着?”荔娅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无措的茫然。她看着申由额角滚落的冷汗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他因剧痛而绷紧的下颌线,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心疼,猝不及防地淹没了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魔殿那被荔娅和申由撞破的巨大穹顶缺口处,一道墨绿色的神光,慢悠悠地“飘”了进来。
樊娀。
她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在漫天璀璨神光和汹涌魔气的映衬下,她就像一颗误入风暴的安静水草。
她依旧穿着那身宽大的、绣有龟甲纹路的墨绿色神袍,眼神带着永恒的、仿佛在思考远方的茫然。她的动作从容不迫,每一步都踏得极稳。唯一不同的是,她并非空手而来。一道柔和而坚韧的乳白色光晕,如同最温顺的云朵,稳稳地托着一个人——正是被申由神力击晕、五花大绑如同粽子般的灵霙。这是樊娀的“看守”方式。
束荷冰蓝的眸子扫过灵霙,又落在樊娀身上,微微颔首。伯蒲则紫眸一闪,低声道:“终于来了,小乌龟。”
樊娀比荔娅还要早知道“轮回分流”计划,不然也不会在纫兰天倪被掳去魔界后慢吞吞地指出这不过是灵物贪吃,帮其他几位知情者打圆场。就算灵霙没有放过她,她也是整个计划中的最后一环。
樊娀的视线缓缓扫过整个大殿,最后定格在大殿中央那被无数因果丝线缠绕、如同巨大茧房般的子飞和骨力身上。她的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现世的纷扰,直接落在了那纵横交错、代表着无数平行未来的“丝线”上。
樊娀缓缓抬起手,指尖亮起一点极其柔和、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的乳白色光晕。这光晕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安抚性。她没有去强行攻击锁链,而是将指尖极其缓慢地、轻轻地,点在了束缚子飞手腕的那根魔链上。
“此链,”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紧张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抓狂,“非,实体,魔钢。乃,因果,怨念,与,骨力,执念,纠缠,所化。强破,伤,本源。需,顺其,脉络,解其,心结,之,虚结。”
她的语速慢得让旁边一位急性子的神将几乎要跳脚。但就在她慢吞吞的话语间,那点乳白色的光晕如同最灵巧的钥匙,沿着魔链上能量流动的细微脉络渗透进去。那原本狰狞、充满吞噬欲望的紫黑色锁链,接触到乳白色光晕的部分,竟如同被温水融化的寒冰,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魔气开始消散,锁链的形态也变得模糊、松动。
樊娀依旧不疾不徐。“怨念,如,乱麻。需,理清,头绪。执念,如,死结。需,找到,线头。”她的动作精准而稳定,每一次指尖落下,都伴随着一道锁链魔气的溃散和实体的虚化。
悬吊在半空的子飞,身体猛地一震。束缚着她的数根粗大魔链,在樊娀力量的引导和内部爆发的双重作用下,寸寸崩裂,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紫黑色的魔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狂涌四散。子飞的身影如同折翼之鸟般坠落下来。
束荷反应最快,神力化作一道柔和的托垫,稳稳接住了她。
与此同时,僵立在王座前的骨力庞大的魔躯也剧烈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