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低缓,全然不似平日里的威严。
这么多年来,也只有此刻在这高耸之处,在至交好友面前,才能显露些许脆弱。
东方业轻叹道:“上次为你不占出南宫氏不会有新起之秀,已是破例。”
“可我别无他法。”魏宁真倏然抬眸,一字一句道,“家主之位,我必须守住。眼看竞选大典在即,我必须确认万无一失。”
“这世间何来万无一失之事,星辰会偏移,卦象会欺瞒,就连最精妙的占卜,也不过是从天机裂痕里窥得一线微光罢了。”东方业语重心长道,“宁真,阿玥已经长大了,你要相信,她可以做得比你想象的更好。”
闻言,魏宁真双眸微阖,无奈与惶恐缠在心头挥之不去,她指尖紧紧攥住袖口,又悄然松开,终是道:“你不明白。”
当年献丹一事的真相只有贴身之人知晓,玥儿的秘密也像是一把日日悬在她头顶的刀,稍有不慎,便是满人头落地。
这场压上性命的赌局,她必须赢!
“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魏宁真语气决然,“请你为玥儿卜一卦,看她能否顺利接任家主之位。”
东方业沉默片刻,终是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从袖中取出三枚斑驳的铜钱。
钱身泛着幽暗的光,上面的图文早已磨得模糊。
“叮——”
铜钱坠在星盘上的声响格外清脆,魏宁真的心脏跟着轻颤。
铜钱起卦法分为六爻,三爻之后,东方业神色严肃,将铜钱握在手中,不再起爻。
魏宁真不解,问道:“不是还有三爻未算,怎么停下了?”
寒风乍起,东方业袖袍猎猎作响,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方才三爻分别是初九、六二、九三,皆是根基动摇,大凶之兆。再算下去,难有转机。
东方业道:“你当真想知道?”
魏宁闻言真心下一跌,似乎猜到了卦象结果,顿时心乱如麻,却仍强作镇定道:“继续。”
片刻寂静后,铜钱“叮当——”再次坠下……
……
回府的马车上,魏宁真跌靠在车壁,眉头紧锁,脑海里萦绕着那句:
“夜行独木桥,桥断不见舟……阿玥恐有性命之忧。”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
将军府揽松居,灯火通明,垂幔将整个床榻遮挡得严严实实。
南宫玥悠悠睁眼,略一扭头,便瞧见了站在床头的百里聿风。
纱影朦胧,依稀可见他挺拔如松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神色。
前来诊脉的大夫恭敬地立在一旁,低声道:“回禀将军,夫人的脉象沉细而弦,关尺部尤甚,此乃冲任虚寒,典型的宫寒血瘀之症。”
百里聿风闻言眸光一转,朝榻上看了一眼。
竟是真的身体不适。
“此症何解?”
大夫道:“老夫观夫人脉象,不像体弱之人,应是年少时受了寒症落下了病根,因此每逢月事来时,气血凝滞,腹痛难忍。需要以温经汤辅以艾叶为主方好生调理,再加紫石英以暖胞宫,方可去了这病根。”
百里聿风唇线微动,视线从榻上收回,道:“有劳沐太医。”
南宫玥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得知大夫是宫里的太医,微微讶异。
百里聿风不是已经看出她装晕的吗?还特地请了太医来陪她做戏。
他到底打了什么算盘?
沐太医走后,屋内寂静了片刻。
百里聿风隔着垂幔,淡淡道:“醒了?”
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