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墨的声音低沉压抑,将沈初初讲与他听的都一一详述。末了,他郑重托付:“献闻兄,此事,还望你能助我彻查。无论大周境内,还是突厥暗线,你的人脉手段,远胜于我。”他深知李献闻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孔下,掌控着的是何等庞大的力量。
“还有一事。”褚墨眉头紧锁,忧色更浓,“沈姑娘体内剧毒未清,仅靠药物压制,终非长久之计。若不能尽快寻到那蚀骨毒的出处,只怕性命堪忧。唯有找到下毒之人,弄清毒药来路,解药方有迹可循。”
李献闻原本沉静如水的面容,在听到“剧毒未清”、“性命堪忧”八字时,骤然蒙上一层厚厚的寒霜。
之前见她一脸憔悴,本以为只是悼念师弟过度导致,未曾想,她竟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亲眼目睹师弟惨死眼前的景象,李献闻能想到这是何等锥心刺骨的痛。这份沉重的阴影,怕是要伴随她一生了。
那她会不会也将这份不幸,归咎于自身?怪自己未能护住师弟?
一股难以言喻的窒闷感狠狠擒住了李献闻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闷痛得他呼吸都不自觉地粗重了几分,心口沉甸甸的,压着一团化不开的阴霾。
在这份沉默的静寂中,褚府家卫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打破了厅内的压抑:
“将军,沈府来人了。”
沈府?
褚墨闻言,心神稍敛。他对沈府的印象素来极佳。沈渊将军乃陛下亲封的统军将军,为人刚正忠勇,与自己的父亲更是多年至交,情谊深厚。
此次北疆大捷,若非沈渊将军与父亲等老将浴血奋战,在边疆筑起坚实的根基,他褚墨纵有通天之能,也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地荡平柔然,稳固万里河山。
此次大军凯旋,沈将军主动请缨,率领部众留在北疆,协助当地百姓修复被战火蹂躏的良田屋舍,更在废墟瓦砾间,执着地找寻着他那位在战乱中失踪、尸骨无存的发妻的下落。
只言待此间事了,再行返京。此等家国大义与情深义重,令褚墨胸中敬意更甚。
褚墨向李献闻微一颔首,示意其稍待,旋即起身步出正厅,前去迎客。
“褚大将军节哀啊。”
赵玉婉一见褚墨身影,立刻堆起满面哀戚,未语先叹,还假惺惺地用袖口抹了抹本就没有眼泪的眼角。
“褚某谢过沈夫人。”褚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沉稳持重的模样,依礼拱手。
沈燕乖巧地侍立在母亲身侧,抬起眼帘,大胆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细细打量起这位名震天下的镇国大将军。
饶是听闻过褚大将军英武不凡,沈燕在真正看清他面容的刹那,心头仍是不由自主地剧烈一跳。
武将的体魄自是魁伟挺拔,最令她意外的是他的面容,全无寻常武将的粗犷或戾气,反而轮廓分明,透着一股沉静内敛的俊朗。
褚墨五感何等敏锐,那道直勾勾、带着灼热温度的目光一落在他身上,他便有所察觉。他眸光微转,随即顺着视线来源望去。
目光触及沈燕面容的瞬间,褚墨心头一滞。
这眉眼轮廓,竟让他一下想起了沈初初。
两人容貌并不相似,但是眉眼之处细看还是有些相象。
恐怕沈初初说的沈家便是这家了。
沈燕将褚墨眼中那瞬间的错愕尽收眼底,心中立时被巨大的得意填满。她只当是自己的绝世姿容令这位大将军也为之倾倒,于是当下眼波流转,故意抬起纤纤玉手半掩朱唇,发出一串银铃般娇媚的笑声:“褚大将军这般瞧着燕儿,可真是让燕儿羞煞了呢~”那尾音拖得又软又长,带着撩拨。
褚墨瞬间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眸中仅存的一丝波动也迅速敛。他略一垂首,姿态端方,声音沉稳无波:“褚某失礼,望沈姑娘见谅。方才只是想起一位故人。”他点到即止,并未多言。
赵玉婉把褚墨和沈燕这么一来一回看得“分明”,心中更是笃定女儿的面容,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溢出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