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江自西南而来,被瑜山挡住了步伐,稍稍调转方向向东奔去;而白水自西北而来,同样被瑜山挡了回去。
两江若是交汇,是件百利无一害的事,可以贯通梁国水系,从东青江入海口至西玉门关逆流而上只需要五日,顺留而下只需两日;另外瑜山山群之下的平原,在旱期也可借由渠道饮水灌溉,让百姓有饭吃。
然则两江之间水位的最大高度差约有二十尺,引水后河道髙差巨大,故在昌江上常见弯道和陡门,延长渠长,平缓坡降。
船行过道道陡门后,来到一宽阔处,只见杨柳夹堤,河里莲灯朵朵。
随后在渡口停下,就这么青山绿水看了一路,四人终于到了江州夏阳。
下船后,随处可见有人在叫卖莲蓬,旁还插着几朵清妍莲花,还有人在卖绿皮红瓤的西瓜,无处不洋溢着夏日气息。
温映像个小孩儿般,扯着景宴的衣袖探望四周,东瞅瞅西看看,突然在一处书摊前驻足,她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在低头抄书,是北辰姑娘。只见北辰作素净打扮,不复往日娇艳。
温映随手拿起摊上的书,书皮上两个大字——《切韵》。
北辰似有所觉抬起头,见到温映,非常激动:“温姑娘!景公子!戚大人!时大人!”
温映笑着点头,问:“你怎么在此处摆摊?”
北辰低下头:“之前开过书肆,总有人来闹事,我就想着算了,反正是打发时间,不如出来摆个小摊。”
景宴问:“为何不报官?如果我记得不错,此处是苏烟辖地。”
北辰解释道:“您有所不知,曲家是地头蛇,我见当地人民早有怨言,只是忍气吞声;然则苏大人是女子之身,大家又持观望态度,故苏大人行事也阻力颇多。上次她为我出头,算是彻底得罪了曲家。”
温映对这闲事来了兴趣,偏要管上一管,便问:“具体何事?”
这事要说到那日,北辰初到江州,她随即去拜访早年故交,在染翠楼,不料在楼间恰巧遇见曲江涛。
虽说之前曲江涛被遣回原籍,曲秉德被罢官,但是曲家在江州有很深的根基,是江州首富,各行各业,均有所涉。
北辰见状不妙,想要转身走掉,曲江涛却是挡住了她的去路。在建安时,北辰的入幕之宾可从来没有这位,那都是她欣赏的有志之士,她从来就看不起这种花天酒地的衣冠禽兽。
无奈在江州,她还没来得及叫人便被人拖走了。
旁边站了几个人在看热闹,冷眼旁观,毫无出手相助的打算,正在她绝望之际,一位儒生打扮的人开口,声音细柔:“光天化日之下,这还得了?”
曲江涛和挣扎的北辰都向说话的人看去,若说这位是公子,脸上又少了些锋利棱角,若说这位是女子,又少了些女子的柔娇姿态。
但从声音辨别来说,应是位女子,她圆眼圆脸,看起来有些幼态,身上带些雌雄莫辨的少年气,这打扮又是一副书生样,北辰想,她应该猜出这是谁了。
曲江涛勾唇一笑,把玩着手中折扇,向出头的人走去,口中的口哨流里流气,吹完后打招呼:“哟,苏大人,别来无恙啊。”
苏烟向他拱手道:“曲公子,此女子是我的人,多有得罪,还望公子将其交还与我。”
曲江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怎么不知道,这建安名妓还成了大人的人了,难不成大人有别的癖好,不如和我分享分享?”
苏烟也不恼,好脾气说道:“她自立为户,迁到此地,就是我的子民,怎么不是我的人了。”
曲江涛笑得合不拢嘴:“那我也是此地户籍,那我也是大人的人了?”
苏烟不答他,只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她?”
曲江涛围着苏烟缓缓走了一圈,以他阅尽女色的眼估量完后,叉开双腿坐在的背对的椅子上,脸正好搁在椅背上,缓缓吐出几个字:“反正都是你的人了,不如大人就从了我吧,做我的那十八房小妾怎么样?”
苏烟见捕头已经下来,她也缓缓绕着曲江涛走了一圈,以她看尽风流志士的眼打量完后,笑得无害:“曲公子,县衙牢房最近得空,甚为宽敞,我不介意请公子去县衙的牢房坐坐。”
曲江涛大哈一声,笑得讽刺:“不如我们看看,是你先丢了官位,还是我先去县衙牢房坐坐。”虽是这样说,但曲父丢了官位,他最近也不好太张狂,只得号召随从散去。
北辰松了口气,向苏烟报以感激的一笑。正巧看到不远处的陆离,她连忙带着苏烟向陆离走去,“宝璋,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救命恩人,苏烟苏大人。”
陆离刚到夏阳,带齐画笔准备来这里看看,不料遇见上官,他摸摸鼻头,拱手道:“下官陆离,见过苏大人。”
苏烟面无异色受下这个礼,回语简洁干脆:“苏烟。”好似她对下官到上任地不先去县衙报道,反而先去秦楼楚馆这事毫不知情。
她扬扬手,最近染翠楼有女子失踪,今日本就是来这里看看,已经了解完情况,于是招呼手下的捕头,先退去。
陆离也没有再画画的心情,赶紧去旅店收拾行礼,赶去县衙报道。
北辰见这二人走远,叹口气,为无聊的生活犯了愁。虽说现在她不缺银钱,但是坐吃山空啊,她盘点了下自己的技能,想来想去或许可以开个书肆,如今大开恩科,无论是备考还是坊间话本,亦或是诗集赋文,皆有可图。
恰巧遇上个书肆老板着急转店,她打听行情后,价格算是公道,也就盘下来了。但是开张后,曲江涛总带着人来她的店前晃悠,搞得周围都没人敢进来,这个店也就这么败下来。
北辰唉声叹气向温映道出了缘由,愁字明晃晃写在脸上。
温映和景宴对视一眼,看来这里有一探究竟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