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缺抬脚走到采访室的门口,看见里面的人还在布置着最后的工作。
采访分为单人采访和双人采访,panorama深谙炒作的套路,单人杂志是为了更好地拉近粉丝与自己的偶像之间的距离,双人杂志则是专门为炒作cp做准备。除去粉圈那些弯弯绕绕的杂志销量用以证明粉圈的实力,也只有这些采访能够让粉丝们心甘情愿地花钱。
钟缺心想自己三个月前与斯星燃不告而别的时候大约是没有想过还有今日的,程衔也不知道斯星燃与他的那些往事。她若是知道斯星燃与自己之间的事情,估计也不会如此没有心理负担的让他们一起炒cp。
可惜他没说,程衔没问,斯星燃更是坦然以对。
钟缺其实不知道斯星燃究竟想做什么,他说讨厌自己,但是却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了自己一把。斯星燃说图谋怎么报复自己,可做的跟说的又完全不一样。他有时候会撩拨自己,可总是把握着那个合适的度,让自己不清楚他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他和斯星燃满打满算认识连一个月都没有,这么短的时间里,真的有人会喜欢上谁么?
可那若仅仅只是假意的嘲讽,钟缺竟然也没有一点愤怒的感觉,他想,如果是斯星燃的话,好像也并非难以接受的。
他其实没显露出来的是他心里的慌乱,每一次斯星燃靠近他的时候他总是会心悸,他没办法推开他,心脏紧一阵又松一阵,揪着他整个人都跟着有了冷热交替的感觉。钟缺从来没感受到过这样的感觉,他弄不清这种情绪,像洒在伤口上的盐渍,弄得他又痛又痒,却又无法割舍。
按照以前他的习惯应该是逃离,他从来不适合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曾经回避与人之间的任何关系,让他纠结的事情他统统不要,让他产生疑问的事情他统统丢掉。
可是这一次与其说他无法逃离,不如说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要逃离。
钟缺只是想,既然命运就是这样了。
那就这样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在里面的人向他示意时,推门而入。
鹤泾
钟缺面对采访从来没觉得过什么紧张,一来是因为他本人对于摄像头并不太畏惧和敏感,二来是这些所谓刁钻或者古怪的问题比起他前半生的日子来说简直可以算是再甜不过的调剂,于是索性把采访当作他无聊又孤独的生活里心血来潮的闲聊。
更不用说这一次panorama请了鹤泾对他进行采访。
钟缺进门的时候鹤泾还在翻看台本,周围的工作人员调试好了灯光与摄影机,鹤泾记完最后的一点,抬头冲他打了个招呼。
鹤泾新染了头发,紫灰色的,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她穿着紫色的长外套和牛仔短裤,鞋子也是紫色的。她的形象太扎眼,人群中一眼就能望得见她,她和瓷娃娃一样白,化了淡妆,唇没涂红,却依旧有着成熟的魅力。
她很多次都因为这样的形象被招聘者拒之门外,当年刚从大学出来的时候她去参加招聘会,里头的人见到她,问她是不是走错了楼,试戏应当往东边走。
她的样子太招摇了,即便只是化了淡妆,也能随随便便地将与她采访的对象,所谓真正的主角的光芒掩盖住。没人爱找她这样的人采访,因为没人想找一个人将自己的风头掩盖掉。鹤泾没所谓,就在panorama找了个打杂的工作,偶尔给其余杂志社的记者打下手,后来有次她去高层帮自己的上司找人盖章,被涂林久看见,对方问她做不做panorama的时装模特。
鹤泾没答应,她对涂林久说自己是记者,不是模特。她不要做聚光灯下的那一个,那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涂林久很少见到拒绝这个要求的人,panorama的时装模特意味着名和利,甚至在panorama的运作下,杂志的时装模特可以进入娱乐圈,拥有更大的舞台,享受更集中于自己的聚光灯。那是鲜花簇拥的地方,掌声只为你一个人响起,无论你在多么低的谷底,也总有人用爱去包围你。
他再三确认鹤泾是否想清楚,鹤泾只回答是。
后来他让鹤泾去顶了一次班,那次采访的记者家里有急事临时请假回老家,鹤泾在上台前仅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背稿子。但她完成的很出色,甚至出了圈,在微博热搜上挂了一天一夜。
她还是抢掉了被采访者的风头,但panorama的那一次杂志再次卖到脱销,还因为鹤泾带火了她的穿搭。涂林久是个精明的商人,他知道这样的一个噱头有多难得,于是将鹤泾正式提拔上来,并且只让她采访一线艺人。
鹤泾身价水涨船高,但她依旧我行我素,她从不开通社交平台账号,平时被人认出了也不接受合照,她被骂过,但她无所谓。对于她而言,采访是谋生的职业,不是被窥探的理由。她不愿意做聚光灯下那一个,没有原因,只是不想。
钟缺其实很嫉妒她的不想。因为他从来不能因为不想就不做。
他想到这里,已经坐在鹤泾旁边,他们很简单地寒暄几句就算开了头,然后鹤泾就依照台本,再加上自己的语言,开始了这一次的单人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