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池儿愣住了,她没想到公主会将机会留给自己,于是她将早时所思再次娓娓道来。
迟图赞许道,“安堂生前些年流落在外,你倒是因祸得福对民事深有洞察,如今看来果然是要事必躬亲。”
因祸得福?安池儿抿着唇深深地垂下头,五年前宫宴上伤她之人正是眼前的迟图。
迟图若有所思地在堂生席间踱步,她们纷纷避开她搜寻的目光,而只有一人除外
——她正高扬下颌面带笑意,看起来信心十足。
“常堂生对这一题目可有洞见?”
被点到名字的堂生,乃是北城新贵大臣常义机之女常岂舒,只见她挺直身躯,朗声答道“我认为安堂生所言极是!开市之举定能够增添沉国税入。只是开市虽好但难以管控,若是倏然间全部开放民间市场,缺乏有度的管理恐会引起民间骚乱,这也应当是我朝有史以来不曾开市的缘由。”
“嗯……有理,继续。”迟图鼓励道。
常岂舒继续答道,“若想要推广开市以延税入,不如先由官家于北城设立开市区,如此一来,在互市之时如有问题便可在官家的控制中及时解决,从而基于经验建立一套规范,再由北城推广至各城。”
语及此处,常岂舒友好地望向安池儿,爽朗笑道,“只是我这想法是在安堂生思考的基础上得来,若是有曲解之处还请您指正。”
“安堂生所言弥补了我思虑不周之处,我当多多学习,不敢轻言责备。”
——她才不会指责!反而此时心中极乐,常岂舒的递进论证从根本上认可了她的做法,她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同好的支持。
“我是常岂舒。”
“安池儿。”两人交换名字后,相互赞赏地交换了眼神,旗鼓相当当如此。
“不错。”迟图满意地坐回讲席,目光旋即落在沁珠身上,“沁珠可曾想出来了?”
沁珠沉声答道,“我与两位同堂不一,若是对‘增加税入’一题进行拆解,那么‘开源’和‘节流’都能够对税入的实际总额产生影响,两位堂生已从开源一词予以说明,那么我便从节流之面微解其意。”
迟图听此眼中光芒大作,内心欣喜至极地鼓励道,“继续。”
“我朝税入常常用于皇家和官府的运作开支以及民间工程建设,自古以来官家不可苛于民,毕竟民为国本、民乃国运。这节流之策将作用于皇家和官府运作开支,我认为简政、去繁,此举是为提高官府办事效率,同时缩减皇家用度,如此一来,便可避免税入锐减,而不减,也是增加。”
沁珠此言有理,但却是磨刀霍霍向御前脖颈,而迟图是这一方宫堂内的公正判官,亦是饱学之人,无论如何,她今日都要给堂生们一个论定。
嫩叶在盏中飘荡,迟图沿着盏缘轻轻吹开,小酌一口,扬唇淡笑,“公主所思所想基于民、作于民,胸怀宽远,实有皇家风范;安堂生与常堂生的分析精准,各位的思考远超我的意料,拥有各位实乃我朝幸事。同时也希望在座各位勤勉致学,事必躬亲,振兴宫堂。”
“呼——”,安池儿此时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谨遵先生教导。”
也是自此日起,安池儿、沁珠和常岂舒三人互相赏识、彼此为伴,她们谈论的话题从宫廷要闻到民间百事,涉猎广泛,也常常能够切中问题要害,三人的感情日渐深重。
金乌西垂,今日课毕,迟图急忙收拾了书卷,她需要及时去向皇后禀报。
安池儿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迟图身后之人究竟是徐皇后?还是皇上沈文?
沁珠轻拍她的肩膀,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看什么呢?池儿!”
“没什么。”她整理好桌案上的书册笑道,“我们走吧,公主。”
“走吧!小膳房若是今日还做不出鲜鸡时蔬汤,那我今日就要自己动手了!”
暮色渐渐给宫城染上了澄金光泽,迟图沿着宫墙小步快走,她一踏入交泰殿就急忙向徐皇后行礼,“微臣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平身吧。”徐皇后瞥向千合,微微颌首示意,“给迟先生赐座,你今日这时来是有什么好事?”
“启禀皇后,微臣以为今年的女官考核有望!”
“此话怎讲?”
“今年宫堂里出现了有助于公主之人,微臣前日向公主出了税入的难题,有三人以‘开源节流’之策解答,并且理据充分,若是能得皇上首肯广而推之,对于娘娘和公主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今日已是晚了,此事需我与皇上商议,先生回去静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