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封州长大的,气度倒也不凡。”
崔莞言止步转眸,只静静望了过去,未多言一句,那几名贵女却仿若被扼住喉咙,顿时噤声,低头施礼,连退两步,再不敢口出轻言。
另一边,谢清菱则拉着沈明宜,兴致勃勃地穿行花下亭间,一会儿赏花,一会儿评衣,看首饰、挑胭脂,话题不离脂粉风流。
沈明宜起初还能敷衍几句,到了后来,眉宇间已有些不耐。她素来爱静喜文,最厌这种无意义的攀比闲话。只是今晨应下了同游,若中途推辞,便失了体面,只得咬牙陪着,一路点头应和。
日暮时分,御花园内灯火初上,数十盏宫灯从水边一路延至宴台,宛若流光织就的玉带。
众人齐齐起身,向着主位叩首行礼。
文帝一袭明黄常服,神色庄重,其后,贵妃沈氏与皇后并肩而至。
崔莞言随众女跪拜起身,方才欲按例归位,皇后却突然高声道:“莞言,来我身边。”
众人一怔,连崔时也愣在原地,他与长姐一同长大,多年来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怎的对十几年未谋面的妹妹如此亲昵?
崔莞言绕过几案,于万众目光中,落座于皇后近侧。
皇后亲自替她理了理发簪,笑意宴宴:“你刚回京,坐我身边,我安心些。”那语气,不似客套,更像长辈自家人间的偏爱。
这一幕落入诸人眼中,原本那些因国公府流言而起的非议便如鱼骨般哽在喉间。
先前尚有贵女在暗中轻声议论,说她身份尴尬、受主母冷待,如今谁还敢多言半句?
崔莞言低头垂眸之际,余光掠过殿上另一侧主位旁的身影。
褚元唐正坐在皇帝左下首,视线似是落在她身上。
她眼神流转,与他目光将要相接之际,他却蓦地偏开了头,有意避让。
宴席另一头,沈贵妃与妹妹沈明宜却并无外人眼中的姐妹情深。
崔莞言早有所闻,这二人并非同母,自幼便暗中争锋。沈明宜天生丽质,又才名远播,向来得忠义侯宠爱。直到入宫后,沈贵妃才算真正扬眉吐气,将那口多年的气一寸寸夺了回来。
宴席渐起,丝竹声声,觥筹交错间,殿中热闹非凡。
贵妃举杯劝酒,几位权贵世家女儿接连献舞,笑语盈盈。皇后偶尔与崔莞言低声言笑,引得旁人频频侧目,心思各异。
而褚元唐自始至终未曾多言,神色冷淡,唯在崔莞言偶尔饮茶之际,眸光才微动几分。
谢清菱坐在内苑一侧,自入席后便频频回望主位,目光久久停留在褚元唐身上,几次欲起又止,终究未曾找到借口靠近。
夜色渐深,宴席至酣。
文帝起身,举盏笑言:“湖上灯舞已备,诸卿可前往游赏,不必拘于礼数。”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移步向御湖而去。
沈明宜与谢清菱站在投壶台前,目光却并不在局上。谢清菱兴致正浓,沈明宜却早已神色倦倦,只敷衍地点头。
灯舞尚未开始,离岸不远处的水台也仍在布置。崔莞言随意绕行,身后跟着皇后派来的宫女。
远远望去,褚元唐立在岸边与人交谈。
她吩咐宫女去倒了一杯味道极重的桃花酿,算计好时间走过去,恰撞上迎面走来的谢清菱与沈明宜。
“谢小姐,好巧。”她故意抬高声量,思量是否能引起褚元唐的注意。
果然不过片刻,他朝这边看过来。
“崔小姐。”谢清菱应声,拉起沈明宜的手,“明宜,这位是庆国公府的二小姐。”
听到庆国公府四个字,沈明宜的脸色一下变了,她一向厌烦崔时纠缠不休,如今见到他那妹妹,更是连应付都懒得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