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说:“那家伙分明同我爹有些猫腻——还以为我没看见,哼,她去哪里不好修炼,非得与凤鸣儿一道堵在山口,没事就在我爹面前乱晃,分明就是想引起我爹注意。”
提到凤鸣儿,它心下又有无限埋怨:“凤鸣儿境界弟子中最高,那家伙便日日跟着一起修炼——以为我不知道么,她分明是见不得我……见不得人好,就她那点见识,同凤鸣儿一起,根本就是拖累。”如何比得上带它一同修炼?
这不说不知道,一说之下,青俊愈发觉得这人只会在它爹还有凤鸣儿面前卖乖,自己应有的位置都被这个可恶的人类抢去了。
可不是么?从它落水碰到这个人类起,就没见过什么好事——不过落水那事太过丢脸,它到底没好意思同白微说起。
不过……
青俊想,这天玄掌门当真是个好脾气的,连它添油加醋说到洛水跟它爹进了洞府眉来眼去之事,亦听得十分专注。
它已觉出自己说得太过琐碎,且同个外人——就算是极合眼缘的,说多了这些也不太合适。
青俊这边讷讷住了口,白微却好似意犹未尽,问它:“方才你说,前辈对她有些不同?”
青俊讪讪:“其实……我爹也没怎么理她,好像是祭剑山主托我爹帮忙,他才多照顾一些——”
说到此处,青俊不知怎么,突然想到方才洞府那番变化:它正美滋滋地薅果子吃,结果突然间吃的用的就一下全没了,可谓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算算时间,差不多便是那女人过来的前后。
——莫不是它爹真把此人当做贵客?
——还是说……它爹已经真的动了心思,想要给它找个后妈?
这个念头实在太过惊悚,劈得青俊从后脑到尾巴的毛都炸竖了。
“怎么?”白微问它,“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没有没有!”青俊慌忙起身,“我爹让我早点回去——掌门放心,日后待我修得无垢法身,一定和凤鸣儿一同守好天玄。”
青俊说完就想跑路,白微喊住了它。
他将那博山炉在掌中一抓,化作一枚镂空香球,递到青俊面前,恳切道:“此物燃之可去邪魅,后山多事,还望小公子好好照看前辈。”
……
洛水回到弟子居中,坐在最爱的软塌之上,双手抖得厉害。
她也觉得奇怪,为何每次碰见这掌门,都怕得要死,明明他最后什么都没说,也没拿她怎么样不是吗?
便同这鬼方才、还有先前无数次安慰她那般,横竖她还安然无恙,自乱阵脚才是大忌。
她确实做到了。顶着白微那句仿佛字字落在心上的“事不过三”,她逼着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硬着头皮又重复了遍“师伯莫要拿弟子寻开心了”。
天晓得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想对面的人非但没有发难,反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来,目中不见半分愠色——那一笑之下,当真占尽了风流颜色,好像她说了什么让人十分愉悦之语。
有那么一瞬,洛水忽又觉得这人很像季哥哥了。其实第一次看到藏经阁壁画的时候,她就那么觉得。
念头一起,她非但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反倒差点因此心跳骤停。
不会搞错的。她想,她只想同季哥哥在一处。旁人不管如何再像,都不是他。
——不能搞错的。
心神难定间,忽闻那鬼出声道:(“若你实在害怕,不如缓些日子再去后山罢。”)
语气是难能一见的软和。而她向来是吃软也吃硬的。
她绵绵地唤了声“公子”,招了他出来,顺从地依偎进他皮肉紧实的胸膛中。
这鬼的怀抱向来算不得暖和,只这身骨肉到底是她织出来的,总归十分合意;且他总是出现在她最最担惊受怕之时——横竖都算得上是“恰到好处”。
大约正是因为如此,纵使她日日咒他骂他,可每每有事,第一个想到的却也是他。
洛水委委屈屈地抱了会儿,总算心神稍定。
她其实想一口应承下来,能拖一时是一时,可在天玄历练了大半年,她到底觉出“轻言放弃”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入得内门以来,身遭之人以凤鸣儿为首,都是意志坚定之辈。同辈弟子纵使性格各异,修途不同,向道之心却是大同,仿佛修仙才是此间唯一重要之事。
虽她还是不明白这“成仙”到底有什么好的,可不知从何时开始,让她再像从前那般撒娇耍赖、偷懒卖乖、混吃等死,却也好像是有些难了。
“不必了,”洛水哼道,“不用你假惺惺。”
公子道:“这如何算是假惺惺?若你不愿,我又如何真的忍心逼你?”
洛水扭开脸去:“你说得好听,横竖我最后不还是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