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礼说:“实不相瞒,守礼是受狄公所托来与张公下半局残棋”。
“哦,雍王来意着实令下官意外,不过老夫确实很久未下棋了,正好技痒,那就请雍王移步至书房吧”。
李守礼跟着张柬之到了书房,并不着急下棋,而是站到一幅画前似是在观赏,说道:“张公,此次守礼受皇命前往益州迎我父王灵柩,中途暗中转道荆州,朝中并不知情”。
张柬之知他有重要的话说,遂让下人们退下。李守礼看了从安一眼,从安退出将门关上。
张柬之看雍王似是看墙上的画出神,站过来问道:“殿下看这幅画如何?”
这幅画画的是峨眉山日出图,画上峨眉山烟雾缭绕,层层山峦浓淡相宜,日出山顶,霞光漫天。李守礼眼前霞光中仿佛浮现出一张笑脸,明媚嫣然。李守礼也愣了一下,怎会忽然想起他。
李守礼又认真赏了会儿画道:“此画笔格遒劲,意境奇伟,金光碧水相互辉映,颇有陇西丹阳房昭德公风范。但用色着笔又比昭德公内敛,细节刻画更为入微,自出一格,属上乘之作”。
“哈哈哈”!张柬之笑道:“雍王好眼力!昭德公画作虽少,但山水画功在当今实无人能出其右。”
“昭德公出自陇西名门,为人强直刚达,深恶谄媚之人。虽被陛下处斩,但昭德公的《春山行旅图》至今被陛下藏于紫薇宫中,时常拿来欣赏,守礼有幸见过几次”。
“雍王猜这作画之人为何人?”张柬之的语气竟有些促狭。
李守礼看向画中印鉴。
“时雨之印”。
“时雨?恕守礼孤陋寡闻,并未听过我朝有这位画师”。
张柬之意味深长地道:“作画之人正是昭德公的外孙女”。
李守礼着实有些意外,他只知道李昭德在调露年间任宰相,因力保父王继任大统被皇祖母不喜,后连带其二子一同被来俊臣诬告谋反处斩。他竟不知李昭德还有女儿。李昭德可是坚定的拥李派,张柬之在书房挂李昭德外孙女的画,可是在向他暗示他的立场。
张柬之看雍王默然不语,猜他已明白他的意思,又说:“作画之人也是老夫的孙女,张时雨”。
张柬之和李昭德竟是姻亲!李守礼向来沉稳的脸上漏出一丝裂痕。
现在朝中李武两派正就接替狄公的宰相人选争得你死我活。皇祖母让狄公举荐托孤大臣,就是信狄公所选之人仍能像他一样在朝堂平衡李武两家势力。如若皇祖母或是武氏一党知道张柬之和李昭德是儿女亲家,那张柬之的起复之路就彻底断了,狄公的布局也将全被打乱。张柬之在这个时候把这些告诉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想入局?
这时,从安闪身进来对他说:“主子,屋外已布置妥当”。
李守礼先放下思绪,总归现在棋局已开,这棋是必须要下的。
“张公见谅,下棋时需平心静气,守礼向来喜静”。
张柬之神色泰然,走到棋盘处伸手道:“雍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