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中冒出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眼,她的思绪随着缥缈雾气飘远,不过下一刻,这雾气便被香气掩盖了。
裴世从怀里拿出方才陆云笺在摊子上掏钱欲买的饼,递给她。
陆云笺眼睛一亮:“你什么时候买的?”
裴世答非所问道:“怕陆小姐饿死在路上,回头不好交代。”
陆云笺早已接过了饼,但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是客客气气地问:“都给我?你不要吗?”
裴世道:“都到嘴边了,还问什么?”
陆云笺眼里映着光,朝他一笑:“谢啦。”她咬了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这饼多少钱来着?我待会儿把钱给你。”
“……”
裴世眼底嘴角的笑意立刻跑了个干干净净,他似乎还翻了个白眼,往后一靠,抱着手去看窗外了。
之后陆云笺再想和他说什么,他都一律装没听见,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不觉就晃到了目的地。
“仙君救救我,救救我啊——有人想杀我——”陆云笺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这样哭爹喊娘的架势,下意识扶了那扑过来的男人一把,让他慢慢说。
委托他们除祟的叫郝庆,是个生意人,靠着珠宝生意发了家,一举摆脱了从前一贫如洗的时日,屋中处处镶金嵌玉,华光溢彩。
“十几天前,我就开始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一个穿着白斗篷、看不见面目的人,高高瘦瘦的,看着像个男子,操纵着一条小小的黑龙,那黑龙张牙舞爪扑过来就要咬我,每到这时候我就惊醒了,但是守在我门外的下人就莫名奇妙地死了,已经死了好几个了,他一定在挑衅我,告诉我,下一个就会是我!”
郝庆浑身发着抖,哭得涕泗横流,但说话却不抖,只是语速飞快,像是怕再也说不出来似的。
陆云笺终究算是个新手,短时间内接收这么多信息,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只好看向裴世。
裴世本来没打算开口,感受到陆云笺求助的目光,这才幽幽道:“那些尸体还在吗?看看。”
郝庆便命人抬上来几具尸体:“最开始……最开始是内人,已经好好地下葬了……最先几具下人的尸体叫他们家人带走了,后来觉得蹊跷,便留下了这么几具,都是最近的。”
那些尸体的确还是新鲜的,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血坑,似乎是兽类啃食留下的痕迹,惨不忍睹。陆云笺看了一眼之后就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裴世倒是冷静得很,不过也并未仔细查看尸体的伤口,只抬眼打量着郝庆:“郝员外怎么知道那就是龙,不是别的什么,比如蛇?”
郝庆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他为何如此发问,旋即低下头,没看他的眼睛:“有……有角的,应、应该是龙。”
“那龙可是一看见你,就朝你扑过来?”
郝庆怯怯地抬眼看他一眼:“是、是。”
裴世冷笑一声:“那郝员外可真够冷静的,都上嘴咬你了,还看它有没有角。”
郝庆微不可察地倒吸一口冷气。
裴世没理会他,不再剑走偏锋:“守在门口的下人都死了?有没有没死的?”
“有……有一个。”郝庆睨着他,有些发怵,“把阿宋喊来。”
从院中走上来一名高高瘦瘦的少年,肤白清秀,低眉顺眼,可能是因年纪稍小,并没有像别的下人那样刻在骨子里的顺从与卑微。
郝庆道:“阿宋是新来的,那时候守着我房门的下人都死了,请了些道士作法,找了些小仙门,都没什么用,府内人心惶惶,阿宋却自请来守着我的房门。那段时间我虽还做梦,但好歹没出什么事。我以为没什么事了,便换了个人来守房门,谁想到,昨晚那人又死了。”
“阿宋。”裴世朝阿宋抬了抬下巴,“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敢主动揽这差事,不怕死?”
阿宋低垂眉眼,声音轻微而平静:“小时候爹娘算命,说小的命硬,轻易死不了。小的想多拿些银钱,别人不敢做的差事,小的也愿试一试。”
“命硬啊。”裴世微微一笑,“你过来,我给你看看手相。”
陆云笺不懂裴世的操作,只能和同样迷茫的郝庆尴尬地对视一眼。
裴世牵过阿宋的手,随意看了看他的手掌,相当不走心地道:“是命硬。既如此,你今晚就再守着你们家老爷,如何?”
阿宋微微抬眼,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郝庆。
郝庆忙不迭地:“都听仙君的,都听仙君的。”阿宋这才应允下来。
裴世对郝庆道:“左右现下也看不出个什么,我们先观察一夜。郝员外今夜还是照常睡,我们在你房里守着,看看是否有什么鬼怪作乱,让你做这样的噩梦。”
他的视线扫过屋内站着的人,最后停在阿宋身上:“反正阿宋守在门外,不会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