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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赋三(第1页)

送走杨离,暖亭仅余茶香同几分炭火气。

裴照野被青梧推回静思斋,轮椅碾过回廊青砖,发出沉闷规律的声响。

射圃的寒气与适才一番心力交谈,让她本就未愈的身体更添一丝疲惫,眉宇间倦意难掩,脸色在清冷天光下近乎透明。

“备汤。”她声音微哑地吩咐,带着久坐后的虚弱。

青梧应声,立刻招呼两名年岁稍长、性情沉稳的男侍一同准备。

静思斋相连的耳房内很快便氤氲起暖湿的水汽。香案上置博山炉,银叶隔火慢熏沉檀。柏木浴桶内注满合宜温水,是以白芷、桃皮、柏叶煮水,备成香汤,将几份药方上的药材熬好滤汁,撒甘松粉入浴汤搅匀。

裴照野由青梧和一名稍显健硕的侍从小心搀扶着,从轮椅处挪至浴桶旁的矮塌,其上铺设厚软绒毯。

余下两名侍从垂首屏息,目光恭谨,动作轻柔而利落,褪去她沾染了雪气与薄汗的骑射服和厚褥,露出底下素白的中衣。

待中衣褪去,常年不见天光的肌肤显露出来,是一种缺乏血色又近乎冷玉的苍白,肌肤薄得几乎透光,能窥见其下淡青的脉络。

裴照野久病销肌,儿时习射御凝铸的肩背,如今只余一层薄薄皮肉覆盖着清峭的骨骼,线条似枯荷茎秆,透着一丝余韧,不肯折尽。肋骨下缘的轮廓清晰可辨,随着浅弱呼吸微微起伏。小腹平坦,不见半分丰腴,只有清减到极致的柔软覆盖其上。脐下寸许,两道极浅凹线隐约浮现,又极短、极淡,色泽并未加深,只在此处微微塌陷。若以指尖轻抚,凹痕之下尚有微乎其微的紧致感。

自膝下至脚踝,肌肉因常年无法活动,早已失去了生气,细弱如柴,皮肤紧贴骨骼,几乎看不出曾经饱满的肌理,只余下苍白细弱的轮廓,无力地垂落在绒毯上。

寒症侵骨,这具下身饱受多年禁锢。

青梧和侍从颇为小心地架着她,缓缓浸入温热的药汤之中。暖意瞬间包裹住冰冷的肢体,深入骨髓的寒意似乎被这温暖寸寸逼退,腰腹间的沉坠感也略略舒缓。

裴照野闭上眼,背靠着光滑的桶壁,任由青梧用浸了温水的软巾,轻柔地擦拭她瘦削的肩颈、手臂和清韧脊背。

两名年轻侍从垂手立于一旁,目光始终低垂,不敢有丝毫逾矩。

水汽蒸腾,香雾缭绕,模糊了视线。

裴照野并非耽溺于享受之人,此刻的沐浴,更像是一种净手焚香般的仪式,涤去尘嚣,也试图涤净纷杂的心绪。

水声响动,她被小心地搀扶出浴。青梧立刻用厚软的绸巾将她仔细包裹,吸去水珠。另一名旁侍奉上洁净柔软的素色细麻中衣与外袍,料子轻薄服帖,避免多余的摩擦干扰。

青梧动作轻柔,不疾不徐,以干净布巾吸去她青丝水汽,取香药涂于发尾,再梳理通顺,松松挽起,仅用一支素银簪固定。

待回到书案前,心境已然不同。

炭火依旧温煦,松烟墨的清冽气息在暖融的空气里静静沉淀。窗外雪霁后的天光透过素纱窗棂,在地面青砖上投下不断西移的晕影,时间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粘稠。

青梧无声地退至角落的阴影里,将自己化作一道静止的布景。两名侍从早已悄然退出,室内只余主仆二人。

裴照野并未立刻铺纸研墨,目光落在案角那卷厚重的《山海经图注》上。素白的手指拂过泛黄卷起的书页边缘,缓缓将其移至膝上厚毯铺展的绒面。书卷沉甸,纸页间沉淀着墨香与岁月微尘的气息。

青梧会意,悄无声息地移近。他取过一条洁净柔软的素色布巾,动作极轻地包裹起裴照野犹带湿意的长发。取落发簪,乌黑发丝尽数垂落,在棉布的吸吮下,水汽被缓缓带走。他不敢用炭火烘烤,怕伤了发质,只以掌心隔着棉布,小心地、一遍遍按压着发束,用体温传递暖意,同时力道均匀地梳理着,避免缠结。动作熟稔而轻柔,是多年服侍养成的习惯。

裴照野垂眸,指尖翻动书页,沙沙声响在寂静室内格外清晰。

她并非漫无目的地浏览,目光锐利如刀,精准地扫过那些描绘洪荒异兽、山川精魅的图文。

“西山经……有天神焉,其状如牛,而八足二首马尾,其音如勃皇,见则其邑有兵……”她低声念诵,目光掠过旁边绘制的狰狞神像,线条粗犷狞厉,兽首人身,蹄足踏火,太过暴烈蛮荒。

指尖又翻过数页。

“又西三百五十里,曰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图注中的西王母,半人半兽,威仪中透着一丝非人的诡谲,蓬发飞扬,似蕴藏无尽神力。

她目光停留片刻,若有所思,又翻数页。

“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此页绘像妖媚灵动,九尾如扇展开,眼中似有勾魂摄魄的流光。过于柔媚惑人。

又掠过人面鱼身的氐人族,其音如鸳鸯的灌鸟,其状如牛而赤身、人面马足的猰貐……

这些远古精怪,或狰狞可怖,或妖异惑人,或威严莫测。它们盘踞在泛黄的纸页上,带着蛮荒的气息,挑战凡俗认知。

裴照野的目光扫过,捕捉那游离于文字与图像之外的某种神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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