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回到玉楼的时候,看到了守在门口的段青州,他在哭,眼圈红肿,像个小姑娘。
她扑哧一声笑了,走过去歪头看他:“县尉大人,这是被革职了?”
段青州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身上每一处都朝外冒着寒气,他嘴唇青紫,声音哑如砂纸:“李捕快死了。”
几个字把南宫定在了当场,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上前一步:“你说什么呢?”
段青州把上午发生的事说了,末了说:“我派人去找了,只在河边发现了一个瘦弱的男子,就是那书生的小书童,已经死了。”
“也就是说,你只知道李无忧和人决斗,那人死在河边,愚夫也被扔在河边,但是李无忧不见了,对吧?”南宫很冷静,快速在脑中梳理着线索,狐狸眼中寒光凛冽。
“现场很惨烈,到处都是血,照那个出血量,死两次都不奇怪。”南宫的冷静感染了段青州,他麻木的心总算有了生气,“我派人沿着河岸去找了,可那条河是延伸到山中腹地的,大家都。。。。。。不敢进。”
“行了,我知道了。”南宫摆摆手,“你派人在山的外围搜,还有他可能经过的其他地点,山里面交给我。”
说罢,南宫快速结印,人立即消失在街边的水缸中。
她先回了峨眉月,找到夜浮:“去找李无忧!散出的越多越好,飞的越远越好,尤其是檀爰山里面,去找山妖,让他帮忙,找不到人不许回来!”
夜浮还在和小海螺争吃的,闻言哭丧着脸:“玉娘,怎么又是我啊?”
南宫冷冷看他一眼,说出的话冰碴子似的:“他可能遇险了,找到他,我留着你,找不到,我就送你去见你雪燕祖宗。”
小海螺一看形势不对,立即遁走了,夜浮眼神惊恐,再不敢废话,手中默念了一个决,喝道:“散!”一瞬间,万羽齐飞,纷纷朝着一个方向奔去,速度快到人眼不能辨。
南宫没有丝毫停顿,迅速消失在原地,再出来时,她正身处一片汪洋水域,她像条鱼一样,灵活的在水中巡游,看不出丝毫不适。
这条河并不深,她顺着水流不断往下游去,沿途经过的窄道、石堆和水草群,她都不放过,一一翻查,不知道过去多久,她终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很淡,但很新鲜。
看来段青州的推测是对的,李无忧真的被冲进了河里。
身形腾挪间,她眼前出现了一处极窄的河道,只有两长余宽,李无忧就被卡在那里,被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去势。
看清那人的一瞬间,南宫胸口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她意识到,段青州可能又说对了,李无忧死了。只有死人,才会呈现那样的状态:整个人如一根软面条一样在那儿随水流晃动,没骨头似的,黑色发丝如水草一样飘来飘去,那张平日温煦俊朗的脸,此刻苍白一片,透着浓浓的死气。
顾不上多想,南宫拖着把人弄上了岸,然后她摸向李无忧颈侧,那里冰凉滑腻,毫无起伏。
直到此刻,南宫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才真的泄了,她颓然软了身子,整个人都失去了之前的冷静和果决,这一刻,她和普通凡人一样,品尝着朋友亲人猝然离世的悲怆。
细究起来,她和李无忧认识的时间很短,不过半月而已,话说的也不多,他不是个多嘴的,自己脾气古怪,也懒得搭理他,只有在被他捉弄或者逼迫的时候,才会讲些实话哄哄他。
印象中,李无忧总是镇定的,自持的,脸上没有贵公子的骄矜,也没有贩夫走卒的畏缩,他像个虚怀若谷的隐士,又像个胸有成竹的高人,把职责挂在嘴边,兢兢业业做皇帝的小卒,做百姓的金刀捕快。
就像那个人一样,看着比谁都聪明,却轴的很,是个讨人厌的死脑筋。
死脑筋此刻躺在地上,皮肤被水泡的发白,那双总是漆黑幽深的眼睛紧紧闭着,彻彻底底的死了。
巨大的空虚席卷了南宫,她突然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把人抱在怀里,细白手指扒开李无忧的前襟,露出一片滑腻的麦色皮肤,接着,她手掌贴上去,慢慢的,一片橙色光晕笼罩在李无忧身上,像是温柔的阳光洒下来,给他镀上了一层希望的膜。
希望终究是落空了。南宫的身体抖的越来越厉害,光晕时亮时暗,终于,它完全熄灭了,伴随南宫唇角的鲜血,它熄灭了。
最后一丝光晕消失的时候,一根白色羽毛落了下来,夜浮化为人形,挪到南宫身边,靠过去,声音低低的:“玉娘,他死了。”
三日后。
还是段青州,今日身边跟了司徒,二人都是神情严肃。
阿西还是伙计打扮,为难的冲二人行礼:“县尉大人,司徒大人,有话好好说,你们带这么多兵堵在玉楼门口,这还让我们怎么做生意啊?”
段青州不再是和风细雨的样子,声音冷厉,指着阿西吼道:“让楼主出来见我,我倒要问问,她扣着我表弟的尸体做什么?!”
“不是扣,是。。。。。。是暂留。”阿西抹了把额头的汗珠,“你们也知道,我们楼主呢,神通广大,她和李捕快又是好友,怎么能看着人死呢。”
这话说第一遍的时候,段青州是信的,不但信,还很激动,他以为南宫小玉真的能救活李无忧。可三天过去了,他不信了。
“阿西,你该知道,我们人讲究眼见为实,若楼主真的能救我表弟,那就让我亲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