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咎接过宫女递来的烛火,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虽说是白天,但库房的位置偏僻,又恰好被内教坊的其他宫殿遮住了大部分光,站在大门口想要看清最里头的东西,依旧有些勉强。
最后,顾无咎的实现落在不远处的弦乐器上:“弦乐是教坊里最多见的,数量多,而且内部中空大,最适合藏赃物,就从这里下手,应该会容易不少。”
内教坊的库房里不知道放了多少琴具,有些只是有一层薄薄的微尘,而大多数都已经被尘土掩盖了原本的颜色。
慈攸宁入外教坊为奴后,终日与琴相伴的日子不说多也过了整整十年有余。有人爱玩乐,有人爱金银,更有人多了去那些不堪入耳的癖好。而慈攸宁的癖好,却完完全全是琴。见到好琴无主就犹如见到明珠蒙尘,令人甚是惋惜。
她不自主地将手抚在琴弦上,除了带走一层灰,也引得琴弦微微颤动,发出已经走音的怪声。
顾无咎打断了她的惋惜,说道:“对于琴具,慈大人的学问还是更胜本王一筹,不如慈大人替本王好好看看,这库房里的琴是否所不同。”
抬头望去,光是靠在墙边的琴就已经不下百台,更别说还有不少从进到库房后就再也未被掀开琴布的琴,挤挤攘攘的堆在一旁。
就算有十人的力量,要想将这琴里里外外彻底检查一番,也得花上不少时日,如今他们只有二人,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慈攸宁皱起眉来:“王爷,库房的琴实在数不胜数,凭借你我二人的力量恐怕劳力伤神,有难以查到有用的东西,为何不向陛下再调取一些人力,办起事儿来也更快一些。”
顾无咎若有所思,微微点头,嘴上却否定了慈攸宁的提议:“这确实是个好方法,只不过本王在同陛下汇报时,只说西域贡品有问题,未提及通敌一事儿,为的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本是小事儿一桩却向皇帝调取人手,难免让人生疑。”
闻言,慈攸宁立刻转头的看向他。
不想打草惊蛇?
他和小皇帝可算的上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事关国运的大事不向皇帝如实禀报,他在怕打哪里的草,惊哪里的蛇?
慈攸宁为自己的猜测不禁感到害怕,顾无咎是把算盘打到小皇帝的头上了,还不怕死的要拉着她一同下水。
今日的事情查出来了,是光宗耀祖的功名,要是查不出来,又是一件掉脑袋的大罪。
才出狼窝又进虎穴,慈攸宁这次哪里是进宫的,她简直就是送命来了。
只可惜顾无咎昨日“碰巧”让她听到了太后的那番话,朝中有势力者不过太后与皇帝二人,顾无咎能当这她的面拆穿太后的虚伪的好意,必定不是太后的同党。
如今太后又对她动了怒,如果她今日回了头,胆敢否了顾无咎的好意,可就真把自己放在孤立无援,进退两难的境地了。
慈攸宁接过顾无咎手中的烛火,听着他的吩咐开始仔细观察起四周的琴。
她无意陷入朝中的争斗,但今日走到此处断然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只好先走一步看一步。
虽然琴具摆放杂乱不堪,但好在由于进宫的时间间隔较大,不同时间进入库房的琴具上灰尘积落的情况大有不同,不用细看也能很快分辨出究竟谁同谁是一起入的宫。
西域进宫的木材较为别致,多数是中原地区少见的金杉木,混在桐树与普通杉树制成的琴具中尤为明显。
慈攸宁粗略看过一遍,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提出了疑问:“殿下,西域人将金银藏在木材中运输,可未必会将东西一直留在木头里,为何要如此仔细的检查琴具?”
顾无咎思索片刻,便回答说:“西域近年常常在我南国军队下吃败仗,贡品进京的次数频繁增加,但本王觉得并不会是每一次里头有都会藏有金银钱财。”
他没有在接着说下去,而是接着昏黄的烛光,看向慈攸宁。
慈攸宁确实聪明,也并不打算等着答案递到嘴边,顾无咎还未完全说完,她就已经有了猜想:"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想通过检查每次进宫的琴具是否存在问题,来确定西域与朝中奸佞勾结的时机?"
想来她的猜测没错,顾无咎听完笑着点起头:“不愧是慈大人,能够如此机敏,这么快就明白了本王的意思。”
不等二人有接下来的动作,外头就有宫人高声唱道:“长公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