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如此说来,慈攸宁才后知后觉的反应到这内教坊除去她这个副教坊使,应当还有比她官大一级的教坊使,只是这两天来的匆忙,竟然连这茬都忘记了。
慈攸宁轻声问道:“我刚入宫不久,许多事情还不大熟悉,还请教一下这教坊使大人是何许人等,为何今日未曾在此碰见?”
魏倩:“教坊使是当年先帝赏识太傅大人琴技高超,与先帝二人颇有高山流水知音之趣而赐予太傅的官职,只是挂名,太傅大人几乎从不来内教坊。”
太傅?
慈攸宁心里一顿。
她只知晓当朝太傅是先帝时期的状元,一路高升最后当了太傅,与现在小皇帝的情谊不说亲如父子,至少也远超了师生情义。
会想起昨日晚上姐姐慈令仪的那番话,她不禁有些心惊。
不知这内教坊究竟有何不同之处,太后处心积虑想要在这里塞进自己的势力。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慈攸宁还不及问些其他话,便瞧见站在不远处的慈令仪。还是如同昨日一般,她站在那里,远远的注视着慈攸宁,不做声响。
慈攸宁打发魏倩先去做了别的事,径直朝姐姐走去。
看见她走来,慈令仪笑了笑,神色温和的说道:“攸宁真是长大了,现在也是到了能独当一面的年纪。”
慈攸宁看着姐姐眉眼间的笑意,又想起昨夜里的那番话。姐姐已经变得让她认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她盼望的姐妹情深也被打破,这话中辨不清究竟有几分真心实意。
她只是微微笑着,寒暄道:“姐姐言重了,得亏姐姐一直在宫中经营,攸宁才有机会在此任职。”她余光中慈令仪的手一直放在身后,看来太后已经等不及要她办事了,“姐姐今日来,是太后有什么吩咐吗?”
闻言,反倒是慈令仪愣了几瞬,神色却愈发为难,半晌,才拿出一个不大的荷包,动作有些迟疑的递给慈攸宁。
“今日皇帝会在养心殿听曲,你在安神香的香炉里倒上我给你的东西,等结束了,再把东西处理了就好。”慈令仪眼神躲闪,最后却还是将荷包送到了慈攸宁手上。
这是,要她给皇上下毒?
若是被发现了,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慈攸宁接过荷包的手又些颤抖,还是勉强笑着问道:“这荷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为何要我装在皇上的香炉里。”
未曾料到她不断追问,慈令仪回话时有些不利索:“这…这不过是西域刚进贡的安神香,太后担心陛下玩乐过度,所以才加在香炉中。”说罢,又补充道,“太后自然一心为了陛下着想,你大可不必担忧。”
慈攸宁指尖触摸到荷包里细密的粉末,心头一紧。这绝非是安神散!姐姐闪烁的言辞和太后难以捉摸的态度都警醒这她,眼前这条路,太后真当她们是用完即弃的棋子,二人的生死,不过如九牛一毛。
“姐姐放心,攸宁知道怎么做。”
慈令仪见她收下,紧绷的神色终于松动了些,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愧疚?她匆匆交代了几句养心殿当值的时辰和需注意的细节,便如同昨夜一般,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仓促,转身消失在回廊深处。
正午的阳光很快透过内教坊的雕花窗,些许光斑照在慈攸宁崭新的从七品官服上。
皇帝听曲的时辰就要到了,慈攸宁摩挲着手中的荷包,在放礼器的屋子里来回踱步。明知这事不可为,却每每想起姐姐昨晚说的那番“血海深仇”的话,又不能彻底放下帮太后做事儿的心。
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慈攸宁一咬牙,将荷包小心藏在官服里,镇定心神,抬步向香炉走去,每一步都好像走在滚烫的烙铁上。
正当她打开荷包要加入“安神散”时,一个清朗的男声骤然在身后响起:“慈大人,别来无恙啊。”
这一声惊得慈攸宁手一颤,急忙将荷包又塞回衣裳中,转身就对上来人一张轮廓分明,五官深邃立体的面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慈攸宁被吓出一身冷汗,尽力压着身体的不适给顾无咎请安:“顾大人别来无恙,不知今日怎得有时间来内教坊?”
顾无咎闻言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打破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说道:“今日皇上要听曲,邀请了几位朝廷命官,顾某有幸受邀,这才赴约来了。”
正想松一口气的慈攸宁听到他话锋一转:“顾某瞧见慈大人刚才在往香炉里加些什么,闻起来格外令人舒适,慈大人可愿与顾某分享一二。”
原以为自己动作迅速,不会被发现,如今看来还是迟了些,慈攸宁硬着头皮答道:“不过是内务府给的安神散罢了,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顾大人真是言重了。”
谁知这么一说,顾无咎还真不依不饶的追问下去:“这样啊,可慈大人手中的安神散顾某甚至喜欢,我这里恰好有从西域刚刚进贡来的安神散,据说效果极佳。不如大人与我交换,满足顾某的一厢情愿。”
“就…当作是昨晚的谢礼,如何?”
慈攸宁不愿违背太后的意思让姐姐为难,可这手上的烫手山芋一直令她十分揪心,顾无咎的条件又实在难以拒绝。不知究竟是什么驱动了慈攸宁,她心一紧,将荷包递了出去。
顾无咎将荷包放在口鼻间闻了片刻,目光一冷,脸上的笑容不减分毫,接着就把荷包放进了衣袋中:“果然是香气迷人,多谢慈大人美意,顾某就此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