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预想过敌人会派来的人,当他发现闯入者只是一个年轻的少女时,他心中的警惕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提到了最高。
他早已学会不轻视任何一个看似无害的敌人。
前面将枪上膛,更多的是一种恐吓。
如果她仍不准备说实话,他原本的计划,也并非是立刻在这里杀死她。
那会弄脏这个地方。
他会将她击晕后带回组织的据点,进行更深层次的审问。
或者说,审讯。
这个伤疤……
他手背上的这道月牙形疤痕早已在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经历中变得毫不起眼。外人见了只会以为这是一块形状奇特的胎记,或是一个早已模糊不清的旧纹身。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道疤的真正来历:那是他为了安抚因为小鸟跌落鸟巢外而焦急不已的妹妹,冒险爬上那棵高高的紫杉树时,被一截锋利的树枝划破留下的。
——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巨大的震惊让他一把抓住了安的手臂,那动作显得略微粗暴,又带着一分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急切。
他强行地将她拉到了摇曳着昏暗烛火的壁灯光源之下。
他要看清楚,他必须要看清楚这个女孩……究竟是谁!
昏暗光线下,少女轮廓柔和,五官精致,皮肤瓷白而薄,嘴唇呈现出一种缺乏血色的薄红。
她的面容已经褪去了稚气,长长的金发耀眼夺目,那是一种极其纯粹的黄金般的色泽。她的眼尾微微上挑,呈现出一种如同初霁天空般澄澈的淡蓝色。
然而,记忆中那双纯真而充满对他的无限依赖的眼睛,如今却被一片化不去的阴郁和悲伤所覆盖。
男人手中的枪在极度的震惊中脱手而出,重重地砸落在了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与此同时,安也终于看清了……这位袭击者的面容。
那熟悉的轮廓早已比记忆中成熟了太多。
男人的下颌紧绷,轮廓深刻,浓密微卷的深棕色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的眉宇间有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沉郁,五官被明灭的烛光和厚重的光影勾勒出一种近乎冷酷的英俊。
而那双布满了不可置信、悲伤、狂喜、怜爱、温柔的灰蓝色眼睛,此时正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几乎要把她的影子吞噬进去。
“……布莱恩?”
安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她向前迈了一小步,又不可置信般停下了脚步。
“真的是你吗?布莱恩?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
那曾经温柔地为她讲述骑士故事的嗓音,此刻却如砂砾般低哑,“我找过你们,找了你们很久……我一直以为你们已经……”
布莱恩伸出颤抖的双手,用一种近乎信徒朝圣般的姿态,将他失散了近十年的妹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他抱得太紧了,几乎到了让安连骨骼都在疼痛的程度。
那不像是一个拥抱,而更像是一个溺水者拼尽全身力气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却一无所觉般深深地埋首在她的颈侧,安感觉到她的肩侧一片湿润。
他的泪水是如此的滚烫,烫得安的心都跟着狠狠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