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一餐饭后,夏惠卿向夏清晚说,“陪我散会儿步吧。”
“好的。”
奶奶夏惠卿说完,先起身去了侧厅,夏清晚帮着喜奶奶把残羹冷碟收拾到厨房,在厨房水槽边,喜奶奶忍不住笑着压低声音吐槽了一句,“要不是知道老太太今儿心情不错啊,光看这架势,还以为她要在散步的时候教训你一顿呢。”
逗得夏清晚也笑起来。
夏惠卿当了三十年教授,在职时就是出了名的严苛,退休后在家里依然保持着当年的风范,沉静严肃不苟言笑。也就在她的老闺蜜梁奶奶面前,会露出点小儿女的言谈和举止来。
今儿夏慧卿心情好,想必是梁奶奶来过了。
夏清晚在厨房洗了手,站在客厅玄关等夏惠卿。
稍倾,夏惠卿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檀木盒从侧厅走出来,祖孙二人走出客厅,来到前院。
花木扶疏掩映的石子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踱步。
夏惠卿开口,“今儿你梁奶奶来过一趟。”
夏清晚从夏惠卿口里听到过许多次梁奶奶的名字,知两位老人家的友谊自总角之时延续至今。至于其中细节,夏惠卿则讳莫如深不愿多提。甚至,两位老人家的友谊也只有夏清晚这一个自幼父母双亡的孙女和住家的喜奶奶知道,至于夏家其他人:夏清晚的大伯和姑姑则一概都不知情。
“你梁奶奶说,前几日她孙子差人打扫旧书阁,从里面翻出一本旧书,1958年范文澜版的《文心雕龙注》,你梁奶奶想着你做学术应该用得上,特意送来了。”
“谢谢奶奶。”
夏清晚在京大汉语言文学专业读大一,正需要此类书籍。
“另外……”
夏惠卿说着停下脚步,打开手里的檀木小盒,从中取出一个玉镯,托起她的手腕,“这只手镯是许多年前你太奶奶的闺蜜送给我的,奈何当时时局动荡,家里人仰马翻,不知丢到了哪里,也是碰巧在旧书阁里翻出来……”
夏惠卿拍了拍夏清晚的手背,“好生戴着。”
那只翡翠白玉镯莹润如酥,通透细腻,一看即知是难得一见的上好玻璃种。
夏清晚反握住奶奶的手,一时千言万语涌上喉头,满腔滞涩,无法言说——夏慧卿说过,这只手镯,原本是要送给夏清晚的妈妈的。
夏惠卿倒是难得笑了一下,说,“本来应该送给你妈妈的,现如今送你也是一样。”
夏清晚低下头。
一时间,祖孙二人都没讲话,寂静如帷幕四合,拢住这方小院。
夏惠卿说,“你回屋吧,我自己走走。”
“……嗯。”
夏清晚没抬头,听到奶奶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她又强撑了片刻,眼泪才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父母的事,一直是夏家讳言的话题。
当年,夏家也是诗礼簪缨世家,夏老和夏惠卿共有子女三人:大儿子夏长平、大女儿夏长柳、小儿子夏西里。
小儿子夏西里最受宠爱和栽培,奈何他无志于学业功名,大学时私自辍学搞摇滚乐队,把夏老和夏惠卿气了个半死。
后来,夏西里的乐队南下巡演时结识了宋南乔。两个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
宋南乔也出身南方书香门第世家,出身虽好却“不务正业”的夏西里,当然难得岳父岳母青眼。毫不意外,两个人的感情遭到了夏家宋家的一致强烈反对。
无法,宋南乔辞了文工团古典舞的工作,与夏西里两个人双双与各自的家族断绝了关系。
这之后,小夫妻和乐队天南海北巡演,即停即住,倒也潇洒畅意。
不巧,有一日正好和南下巡察的夏老同在一个城市,得知消息的夏老派人去追,小夫妻在慌忙躲避的路上出了车祸。
那时,夏清晚才五岁,成了那场车祸唯一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