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贺东篱不介意补充,“谢谢你的建议。”她仰面,正视着他。宗墀很平静地胸膛起伏了下。
彼此,一步之遥,目光不瞬。
二楼楼梯角起了一阵喧闹,正是梁建兴的声音,他引着陈向阳上楼来,与陈一道过来的还有他的现任女友,李安妮。
贺东篱听见陈向阳那标志性的老好人声音,一时想撤退了,她目光率先崩溃开来,声音不高地说了声,“借过。”,瞥一眼山一般门神的某人,他不动。贺东篱仰头看他第二眼的时候,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桑田道风雪连绵的别墅楼里,她要走,宗墀也是这样,嘴上由着她走,下一秒身影过来把她的手从门把手上扒下来……
“宗墀你混蛋,下流,无耻,你从来没有真爱过谁,你的喜欢就是我无条件顺从你。你也从来没有真正瞧得起我妈,包括我。你和他们一样,你们眼里的女人就是对男人忠贞的祭品,就是待在你们身边漂亮光鲜的附庸品,……你放开我!”
“是,我不爱你,所以我那些年宁愿那么卑微地看着你守着你,对,我就是不爱你,我就是要你顺从我,无条件!贺东篱,谁给你的胆子来招惹我,你要我留下来就留下来,要我滚蛋就滚蛋是吧,休想!”
那天,贺东篱身心俱疲地打了宗墀一巴掌,他疯疯地笑着来拥她:瞧吧,你一掉眼泪,我就心软了……
即便到现在这一刻,贺东篱对他那年春节的恨意都没有多少消减。
眼下,她甚至不敢轻易地和他别这个苗头,毕竟这是人家梁家,他疯起来谁都不管的,她不行。贺东篱想伺机侧身从他身边挤过去的。
岂料她一时忘性地低估了宗墀的体格,和他这种从小就有私教陪练、泳队必要阻氧集训需得戴专业的阻氧面罩的人硬碰硬,无疑是田忌赛马里的牺牲局。那些年,她对他再不满意也诚心诚意表扬过他,好养活,所以才逐渐锻炼出个好体魄。宗墀九年级那会儿就不是个挑食的。贺东篱妈妈最最看中宗墀的也是这一点,给他什么吃什么,一点作气都没有。不像有些摆谱人家的孩子。为他烧吃食,很有乐趣与动力,因为他那天哪怕是减脂日,也能破戒吃一口只为了说一堆比唱的好听的词给喻晓寒听。当然此一时彼一时,喻晓寒夸起人来没口子的好,后来百般不满意他的时候也是真心的骂,男人除了好看有什么用呀,他那个臭脾气,说什么就要什么,一时不到就能翻脸的混账德性,真当人家女儿是为他养的呀!姓宗真是没错了,祖宗的宗。
梁建兴要带着陈总及其女友去书房见宗先生的,没成想在客用洗手间门口见到了他。
宗墀只身一人站在洗手间门口,一副刚从里面出来的样子。面色不大好,显然等人等的。
李安妮见过宗墀两面,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三句。她知道对方是老陈的合伙人,也知道老陈同宗墀过伙过得很有情谊,尤其是对方有着相当显赫的家族背景。
越是根深蒂固的家族,互相掣肘制衡的越多。同为华人圈,李安妮听说过宗家,别的不谈,几世而不斩的家族,他必然有值得认同的地方,往大了说就是品格乃至格局。
宗墀在联络交际局上向来话不多。更是鲜少会与合伙人、生意友商带过来的女伴寒暄、恭维,对待异性的说笑乃至示好,颇有些养尊处优习以为常的油盐不进。李安妮也看得出,他是个一丝不苟的人,老陈有这样的上峰,起码少忧很多心思。
陈向阳临出门,放了鸽子。宗墀一手落袋,一手划拉门框上的木纹,站在洗手间门口,不挪步的生人勿近。他先拿问陈向阳,“你要来的,你把我弄到这,影子毛都没有。”
陈向阳笑面虎地才要伸手来拖宗墀。后者一个眼刀,陈向阳举双手乖乖作罢了。只说家务事、家务事。
李安妮不怕家丑外扬,她私心一是借着宗先生警醒一下老陈也好,二也是想试探试探宗先生知不知情。
要知道,男人在这种风月官司上,向来爱包庇、爱亲亲相隐。
于是,李安妮用最凝练的概括能力控诉了老陈瞒着她,不走公、私任何账户的名义,亲自跟朋友串了一笔钱出来,贴补了他的初恋女友家。
李安妮三分委屈三分茶艺,要宗先生说句公道话,哪个女人受得了男人这样。“他要是不心虚,为什么不直接转账给她,我没那么小气,人家是陪你创业过来的,老话还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呢,她当初陪着你给你打气的功劳,任是谁也取代不了的,我知道。”
李安妮话里话外暗指对方的情义已经过了追溯期。对方也并没有任何股份形式地投资过老陈,这笔钱再不正大光明的输出,她只会不遗余力地发散、曲解他们。
陈向阳自知理亏,在边上气得拍额头,只叫女友别说了。怎么没完没了了。
李安妮才不听,反正她这口气不顺,谁也别想快活。“那你倒是说啊,那么拐弯抹角地串钱给她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忘不了他的初恋白月光呀。”
宗墀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串了多少?”
李安妮报了一个数字。
宗墀一副打扫战场的悻悻,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这点钱不至于。”
李安妮气鼓鼓地望着宗先生。宗墀再道:“这点钱,当他陈向阳的白月光,亏了。”
边上的梁建兴听后,没忍住地笑了。
李安妮原本指望宗先生作清官、和事佬呢,他一句话倒是很有拱火嫌疑。一瞬间,对宗先生的滤镜也碎了一地。她这头才要说什么的……
只见宗先生身后突然猫出来一个人,是那种使出全身力气,挣出来的那种。
女生冷冽却有一双含情目,与其说笼统意义上的漂亮,不如是一种辨识度,骨相美的奥义。只是,仪表稍稍……她头发到领口都略微有点潦草、凌乱。
贺东篱一面走出来,一面冲他们微微颔首致意,“打扰了,你们继续。”
陈向阳即便知道宗墀的幺蛾子,也被吓得不轻,略微瞪大些眼睛,伸出手来指指东篱,没来得及跟她招呼,她就下楼去了。
只得回头来指宗墀。因为东篱刚才那样子,耳朵还红得不轻的样子……陈向阳连忙问当事人,“不是,你干嘛了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