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报人是一个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女人,她说勃朗特小姐在给她治病的时候偷偷给她的孙子下了咒,以此要挟她家一大笔钱才肯给孩子看病。
路安娜伸直了脖子去看那个女人,终于从她说话时候一鼓一鼓的左脸腮帮子上的一颗黑痣,认出来这是前不久那个和她对骂的刻薄女人,路安娜听着她的指责感到浑身发凉,难不成这麻烦是她给勃朗特小姐惹下的么?
就在路安娜陷入自责而魂不守舍的时候,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攫取了她的注意,随着她下意识抬头循声望去,看到第二个证人的模样,她更是如坠冰窟。
艾丽站在证人席上,她穿了一件厚厚的毛绒大衣,显得她的脸很小,身子也很小,即使穿着厚重的大衣,看起来也是薄薄的一片。
路安娜注视着她,比任何时候都仔细的看着的她的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她想试图从某一个部分辨认出这个人不是那个她认识的艾丽,可是她的声音是真的,她的长相也是真的,只有她的话语是假的,假的!
“是的,我作证,勃朗特小姐弄死了我的孩子……”艾丽面无表情的说着,她说她的孩子本来好好的,但是因为勃朗特小姐在抱出来孩子的时候,给孩子下了毒,才让孩子死掉了。
“那么动机呢?”
“因为,因为她自己没有孩子,”艾丽冷漠的说:“所以她痛恨所有的孩子!”
“胡说!你在胡说!你在胡说!”路安娜喊道,可是艾丽的话引起了现场的一阵躁动,这是今天的审判里唯一一个被指控谋杀的罪行,而勃朗特小姐恐怕是今天现场所有“女巫”中大家最为熟悉的一个人,平日里四处行医,治不好的、不能治的情况数不胜数,对勃朗特小姐来说是寻常,可是落在病人的头上,一次的失败就足以让他们永远的嫉恨勃朗特小姐,此时艾丽的证词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我说我的腿为什么疼,都是用了她的药呀!”
“我说我本来好好的,她从我家门口走了一趟,那之后我一直头晕恶心的,用了她的药又好了!你们说着巧不巧?”
“天道好轮回!终于有人说出她的蛇蝎心肠了!我的孙子发烧要死掉了,她也不肯给看啊!”
“我们真是被蒙骗太久了!”
……
一张张嘴,搜索着一件件看似蹊跷的往事,或者直接编一个离奇的故事,路安娜的声音淹没在其中,一直到彻底被淹没。她看向勃朗特小姐,想要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可是却看到勃朗特小姐的面容从一开始的沉着冷静变得困惑迷茫,她一定是听到了台下的那些恶意构陷,并且不明白自己为何与那么多人结了仇!
尽管人声鼎沸,时不时有掀翻屋顶的危险,但是这对于法官大人来讲,早已经见惯不惯了,现在他已经多少松了一口气,有一个稀里糊涂的认罪的老婆婆——足够他拿给上头交差,他年纪大了,已经不再指望能够通过抓捕多少罪犯来获取升迁了,至于勃朗特小姐,他有些同情的看着这个孤独的女人,她还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麻烦。
艾丽的证物是她死去的孩子,自然不能带到现场来,于是成了一桩无法证伪的证物。勃朗特小姐没有就那些证词做任何举证反驳——对于凭空的诬陷她甚至还没有看清状况,她只是一味的坚持着“我没有做过”。最后,法官只好决定将勃朗特和其他几个不肯认罪又无法脱罪的是案子移交到巡回法庭。
随着法官宣判结果,本次听证会终于在吵吵嚷嚷中结束了。尽管随着散场法官和犯人都已经迅速的离开了,现场却仍旧又很多人滞留着,津津有味的在大厅里聊天,而那些真正关心犯人生死的人则心事重重的快速的离开了。
路安娜是追着一个身影穿过拥挤的人群跑出法庭的。
眼见着那人影越走越远,她大声喊了两声,那个背影顿了一下,显然是听见了,但接着加快了步伐继续走着,路安娜加紧步伐气喘吁吁的追了上去,扯了她的衣袖一把,险些将那个单薄的身子拽到在地,艾丽这才停下来。
艾丽给路安娜的第一印象就是柔弱,即使现在,她也仍旧如此。路安娜难以想象,为什么这样柔弱的人会在台上面不改色的说出那样恶毒的谎言呢?
“你为什么要诬陷她?”两人面对面对视的一时之间,路安娜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控诉,她那么会吵架,却最不擅长讲理。
“我没有诬陷,我只是说出了事实。”
“事实?你明知道她不是——”
“孩子就是她杀的!”艾丽突然尖锐的喊了起来,似乎用力过度而红了眼眶:“不是我,是她!我听到孩子哭声了,她一抱就不哭了,是她,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