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还将之视为己任,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走到草屋,见到一串密匝匝的足印,便知道那些村民未找着人,又回去歇息了。
濯雪此番再不敢轻率行事,斟酌片刻后,在那破落的屋子里翻了许久,翻出来纸笔和砚台。
笔毫像那炸毛的猫尾,绽开了花,用墨汁打湿也无济于事。
纸么,到处长满霉斑,似乎还受了潮,不知还能不能用。
濯雪别无良策,只好从床帘上撕下来一截,提笔落字。
字迹娟秀,笔锋干脆利落,雅致得好像碑上拓下来的,看得出落笔者心思细腻,又不乏傲骨铮铮。
这一手字,比她往时狗刨般的书信要漂亮得多,她前段时日还暗嘲昆羽的字,殊未想到,自己也是那般。
写了两字,她便顿笔。
以胧明那过人的记性,说不定连百年前珏光的字迹也认得,她这一写,不就自曝身份了?
濯雪又重新撕下一片床帘,改用左手握笔,写了两行歪歪扭扭的鬼画符。
「红烛饮泪话相思,入夜能否独身来,雪留。」
成了。
借相思二字,应和酥梨口中的芳心暗许,也好瞒过魇族的耳目。
将这裂帛收好,濯雪又披起蓑衣,此番更加小心谨慎,连脚步都放得极轻。
村寨晦暗,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好在村中道路不算繁复,她一下就找到了胧明的居所。
屋中寂静无声,她暗暗将裂帛一点点地挤进窗棂,像做贼,却不心虚。
放好裂帛,她沿着路回到林中树洞,将洞中昏昏欲睡的酥梨吓得够呛。
酥梨看她周身湿淋淋地回来,活见鬼一般,良久才问:路上可有碰到人,你如今神志可还清醒?
濯雪何止清醒,想到胧明翌日便能见到她留下的书信,还有些喜上眉梢。
她取出草药道:这几味一齐放到口中,嚼其叶子吃,方可百病消除。
酥梨摊开掌心,盯着手上几片叶怵怵不敢动,颤声:你从哪学来的,可别把我毒死了。
毒不死,不如我嚼给你看。濯雪已将叶子放入口中,嚼得眉头紧锁。
她此生不爱食素,更别提凡人用来入药的这些花草了,这里面无一不挟苦味。
酥梨亦是嚼得愁眉苦脸,忍着难受强行咽下,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濯雪看她脖颈微动,便佯装咳嗽,借袖口遮掩,暗暗将药渣吐出。
她将手背至身后,将药渣倾倒了出去,道:良药苦口,接下来只要你我不现身,后日他们便该找旁人作替了。
酥梨口中回甘,略微舒服了些许,点头应声:等他们放松警惕,我们便赶紧下山,到别的地方过日子去。
说着,她肚腹打鸣,咕噜一声。
濯雪赶紧将袖中花叶全部掏出,劝道:没别的吃食了,你先嚼这个填填肚子,等会我再出去瞧瞧,有没有果子可以吃。
酥梨难得宽慰,昔时总说你日日往外跑,不学好,如今看来,还是能学到些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