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钰安慰道:“且忍些时日,很快,就不会有这种事了。”此番无论付出如何,必须要让纪媛嬿与宁瀚和离,她害怕来日宋辑宁,日渐癫狂之态,拿她族亲开刃,至于父亲愚忠偏执,她实是无能为力,父亲虽忠肝义胆却刚愎自用,不护母亲与她,他是忠臣良将,但从不是一位好父亲。
这满门忠烈的虚名,她原也不稀罕,既不是深明大义的贤媛,委曲求全不了分毫。
怀钰深呼一口,“若是我此次可成事,你记着,你身上总有有些大大小小青紫的痕迹,我才有合适的理由求他。”求宋辑宁放纪媛嬿与宁瀚和离。
若是宋辑宁因着宁瀚颜面,不愿答应,动手殴打夫人,这罪名在大昭,闹大了足以和离。
纪媛嬿双眸瞬间睁大,没有想到怀钰会想出这法子,若是宁瀚被传出去,殴打内室,只怕是名声尽毁。
怀钰见她面露犹豫之色,“若是他原意答应你与宁瀚和离,自是用不着这法子,应付不时之需罢了,宁瀚的名声,可比不得你的后半生重要,务必好生斟酌。”
当初那桩姻缘,纵使有私心,亦是希望纪媛嬿幸福优渥一生,既是虎穴,必得及时止损,不再往里而探,陷入不复之地。
纪媛嬿点首,但愿,运气能好些。
凌翠趋前回禀,打断二人思绪,“娘娘,皇后娘娘让身侧女史先行回宫传话,让您去长乐宫等着,她还有一会儿到了要见您。”
怀钰:“知晓了,你退下罢。”明明可以直接召见她再给那物什,也不至于她开匣时心惊胆战的。
怀钰继续朝纪媛嬿问道:“媛嬿可有办法伪造些痕迹,总不能真伤自己,那可疼了。”
思绪一番,怀钰朝门外秦嬷嬷喊道:“去唤云太医来。”
怀钰挽下方才给纪媛嬿卷起的衣袖,“云怀川是太医,或许有些法子,得趁他回宫之前伪造青痕,祭祖寅初便发,估摸着傍晚就该回了。”
纪媛嬿柔声应道:“皆听姐姐的。”
不过半盏茶功夫,云怀川携药箱匆匆而至,他听罢原委不过是浸染些青紫痕迹,倒也不难,便有了对策,“微臣去取些紫花地丁,太医署脉案记册,可为解蚊蚋侵扰所致肿痛,只是不知当录何人名下?”
怀钰轻叹道:“记媛嬿吧,她来此须经长径,遭蚊蚋侵扰也属实。”毕竟自己丝毫没有迈步出殿,殿中时时燃着沉檀,几乎没有蚊蚋近身。
“那微臣这便去取来。”语毕,云怀川便准备离开。
用茜草与紫花地丁碾混,佐以明矾浸染,大抵是可染肌理数日不褪,至于茜草所用不多,毕竟泡水后呈现红色过艳恐惹猜疑,云怀川略作思忖,随手携得两小块茜草,直至混色浅绛方合。
数日,于怀钰应付宋辑宁,是足够了。
前去祭祖的诸人归返的稍微晚了些,直至天色全黑,怀钰听得秦嬷嬷催促之声,道是傅霓旌已至宫门,需得赶紧前往求见,方才整衣赶往长乐宫,行至半途碰见刘姝甯身侧的宫人,怀钰之前去镶雁宫时掠过她,因着这宫人姿容姣好,不似寻常婢女模样,自是有些印象,按理贴身侍女已殁,这宫人应该随刘姝甯出宫祭祖的,今既留宫,莫非刘姝甯没有去成。
长乐宫正殿外,见着二名女史侍立于殿门左右,傅霓旌端坐正殿正中,怀钰径自落座,思及门外那二名女史是宋辑宁的所择,压低声线:“皇后既已备下那物东西,现下又要见我,明明可以直接于此时将那东西给我的,何必再烦扰我过来一趟?”两宫隔得实是远,走得乏力。
傅霓旌抬眸掠过她,复又垂眸看向茶盏,轻拭盏沿浮沫,轻笑一声,“若是此事,不分开而为,陛下知晓送的那物与本宫此时见你,与本宫送你离宫相系,届时生疑,本宫当如何自处?”
怀钰冷笑,她倒实难参透,何以怀疑至此,谁人能往这上面去想,傅霓旌当真是谨慎,问道:“皇后有何良策?但请明示。”
傅霓旌缓缓道:“那药药性温平,是本宫寻家中大夫秘制,服药三个时辰之后,可致人昏迷,你若是想早些离宫,那药……”
“不可!”皆是明白人,怀钰未待傅霓旌言毕便喝断,明白傅霓旌是让她将药丸用于宋辑宁身上,且不言是否会伤身,她哪来的法子哄骗宋辑宁服药,宋辑宁饮必试毒,戒心甚重,此举未免太过行险。
察觉殿门纱棂外,有人影贴耳。
傅霓旌悄声:“谋逆弑君这等九族连诛之罪,本宫岂敢妄为?”她而今膝下无嗣,行事自当如履薄冰,“至于如何留下陛下,如何让陛下不起疑窦地服下药丸,便是你的事,清明既执意不愿离开,贻误良机,本宫自是不可能再事事周全。”
见怀钰额间紧蹙,犹豫不决,傅霓旌提醒:“这大抵是你离宫的最后一回机缘,陛下待你的心思,你该是明明白白的。”话音里隐着未尽之意,怀钰此后再想离宫,她未必能再施援手,毕竟由于羌国近些时日作乱,平阳各处守卫森严。
怀钰垂首掩住半面忧色,“那他若是当真沉眠不醒,我下一步该当如何?”
傅霓旌袖角轻扬,自暗囊中取出枚铜制鸟哨,起身移步至怀钰身前,将鸟哨展露于她,“数日之内,自有傅家蛰伏的暗桩接应你,你当速决,万勿错失良机。”
见怀钰眉间仍有忧色,傅霓旌温言宽慰:“那药虽见效迟缓,但若至辰时,恰逢轮值更替,守卫最为松懈,至于陛下染寒不得朝政,值此节令实属正常,待药性发作,太医请脉,只能断为劳神过甚而致晕厥。”
寻常安神丸,较寻常方子多添了几钱夜交藤。
三日,若非顾念纪媛嬿与宁瀚和离之事,一刻她皆不愿久待,待她离宫,她便直赴东郊。
怀钰凝眸于傅霓旌掌中的鸟哨,“我还需双刃短剑,于中宫而言,应是小事罢?”翌日再寻云怀川取些香药散剂,她怕傅家为永绝后患,暗遣人取她性命,有此二物傍身,她心间方得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