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岳告诉赵怀安大军三日后出战,同时也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赵怀安的军功定下了。
原来赵怀安到邛州大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把之前缴获的吐蕃首级报功上去了,现在经中军司曹勘验无误,特发赏赐。
不过一开始赵怀安并没有多高兴,因为他觉得是理所应当的,毕竟立功受赏不是天经地义嘛。
不过这也算是提振小团队凝聚力的好消息,所以他还是“高兴”地把受赏的消息告诉了众人,果然大伙是一阵欢呼。
甚至陆仲元那几个牙兵,更是侧目,心里更确定赵怀安背景深厚。
赵怀安那会光顾着吃酒,没注意到这些,直到当夜鲜于岳宿在赵怀安帐篷里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事办下来得多难。
鲜于岳人情练达,帮人的时候,一定得让对方知道这个忙是怎么帮的,不然这忙就白帮了。
晚上吃酒的时候,鲜于岳看赵怀安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这事一窍不通,所以晚上两人抵足长谈的时候,他才把这事细细讲出。
原来赵怀安之前将事情想差了,他以为唐和吐蕃是数世死仇了,就以为吐蕃首级是军功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大概在五十二年前,也就是长庆二年的时候,唐蕃就树碑会盟,以偃兵息人,崇姻继好。
一开始唐人并不觉得这次会盟有多重要,因为吐蕃总是这样,时和时衅,大唐也习惯了吐蕃毫无信用,反复无常。
但谁也没想到,这一次会盟真的是最后一次,到现在,吐蕃与大唐已经有五十二年没发生过大规模战事了。
赵怀安听到这段的时候,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
“我就说当日突袭铜山关的时候,那群吐蕃人和傻子一样,先是冒冒失失的出关,然后晚上还能安心睡觉,甚至营地的岗哨都没留,当时我还以为是那个吐蕃胖子颟顸无能,原来原因是在这啊。”
南诏军是他们的盟友,唐军又和他们多年不战,所以那些吐蕃军只把赵怀安这些人当成了附近山棚,这才大意了,没上心。
想到这里,赵怀安还嘀咕了一下,原来还是自己不讲武德啊。
这边赵怀安嘀咕的时候,鲜于岳继续说吐蕃军功的事。
因为多年不战,所以大概是二十年前,尚书省吏部规定,除了各镇防秋期间,其余时间获吐蕃首级是不算功劳的。
换句话说,赵怀安于铜山关所获的百余节吐蕃首级在原则上是一点军功都没有的。
但微妙就微妙在这个“原则”二字。
如果是赵怀安自己去军中报赏,他肯定是一点没有,甚至还会因溃兵的身份而被军法从事。
但给赵怀安报功的是鲜于岳,而鲜于岳的背后是游弈使宋建,而宋建的背后则是节度使牛丛,所以这份军功就硬生生的被定下了。
定的原因也有理有据,虽然赵怀安是从大渡河战场溃退下来的,但溃而不逃,依旧在赶往邛州大营归建,所以赵怀安无罪。
且不仅无罪,还有大功,因为唐军在邛州前线发现了吐蕃人的军队,所以吐蕃此时就是敌军一方。而赵怀安虽不是在前线获首,但铜山关却是这支吐蕃军的后军,所以功劳比照战时。
就这样,赵怀安从原先的有罪,摇身一变为有功。
不仅有功,还是大功。
大唐军功按照三阵三获分为九等军功。
率军击败人数比自己多的敌军,为上阵;击败与与己方相当的,为中阵;击败的敌军比自己人数少,只能叫“下阵”;
然后按照俘斩数,又分为三获。俘斩敌军十分之四,为上获;俘斩敌军十分之二,为中获;俘斩敌军十分之一,是下获。
赵怀安在铜山关,以不足二十人的队伍歼灭近百吐蕃兵,按军功评定可为第一等,上阵上获。
本来赵怀安听这个大唐九等军功,还觉得挺不错的,无怪乎大唐老祖宗能威压东极二百年呢。
可当赵怀安美滋滋地想着,自己这一等功能封个什么的时候,鲜于岳来了个“但是。”
鲜于岳告诉他这不过是理论上,实际上,正常情况下赵怀安就算立下这样的军功了,也是算不到他头上的。
因为重大的立功名额是有限制的,一次击败的敌军数量如果不超过万人,那殊功的名额就不能超过十个,可想而知这战功是多么稀缺。
所以正常情况下,功劳都被有背景的先定走了,你就算立下功劳,也不会被评定为殊功。
此外,就像赵怀安自己观察到的,那就是大唐军中不仅是军队分三六九等,就是人啊,他也是分上下贵贱。
唐军明令,将士分成四等。
以前当过官和现在还是官员的,是“上资”;已经有当官资格的或者小官们的子孙,是“次资”或“下资”;而平头百姓从军,那就叫“无资”。
而非常遗憾,赵怀安留在军中的军薄显示,他的成分正是无资。
同样的军功,立功者的待遇天差地别,上资所获最多,升职最高,然后后面依次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