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古架上,青铜鼎造型的香炉升起一线沉香。墙角垂着的锦旗上“悬壶济世”四个鎏金大字透着药香。
“小陆啊,快请坐!”徐永年起身,往沙发上让座。
记录员躬身倒茶,紫砂杯与茶几相触发出清脆声响。
陆九章看着杯中舒展的碧螺春,想起会议室里孙德昌的紫砂壶,心里暗想:同样是喝茶,人家喝出了“老派江湖气”,我这喝出的怕不是“打工人下午茶”?
记录员退出去后,徐永年将紫砂杯往陆九章面前推了推,“喝茶!”
又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那份《关于深化医疗体制改革的意见》红头文件,放回到办公桌上。
这才将身子向沙发一侧倾斜了些,问道:“听说沈副市长的抢救,你仅凭望气法就下针施救?能详细说说经过吗?”
陆九章隔着衣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璇玑针匣,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当时沈市长印堂青气缠绕,分明是厥阴经气逆乱。我在百会、膻中、涌泉三穴施针,导气归元。。。。。。”
“好好好,”徐永年笑着摆手,袖口露出半截沉香手串,“我这半吊子《内经》底子,可听不懂这些子午流注的讲究。”
他离开扶手,身体前倾,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你就直说,望气法真能断人生死?”
陆九章手指微微一顿,抬眼望见书柜玻璃映出的倒影。
“徐局,您这办公室的《黄帝内经》放反了。”他指了指书柜。
第三层那本典籍正头朝下倒立着,活像根倒插的人参。
徐永年扶了扶眼镜凑近细看:
“我说怎么最近老梦见华佗倒骑驴呢!”
他打开书柜,边调整书脊边嘀咕,“上周调研基层卫生院,那帮小子把《千金方》和《股市操盘手记》摆一块儿,看得我直犯心绞痛。”
陆九章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刚才在会议室里的一番主持,陆九章对这位副局长印象很好。
他瞥见徐永年坐回沙发后,左手小指以特定频率敲击沙发扶手,那是长期焦虑形成的肌肉记忆。
他心中已有判断,开口道:“徐局最近是否夜半惊悸?寅时口干舌燥?您这是心肾不交之症,若放任不管,三年内必生胸痹。”
徐永年脸色一滞,缩回扶手的手,扯松领带,咽下涌起的口水:“仅凭这一望,就能断定症状,果然了得。”
“刚才在会议室,我已经领教了。那几个老家伙,平日里连我的账都不买,你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们心服口不服,也算是没谁了!难怪沈市长这么器重你!”
说着,徐永年将紫砂杯再次往陆九章面前推了推,身体也再次凑近:
“望气法当真如此神奇?”他摸出手机,调出日历:“家母已经八十二了,入夏后食欲不振,人也没以前精神,可有什么好法子?”
“四君子汤加砂仁、陈皮,晨起用竹沥水送服。”陆九章一边说,一边起身,拿起办公桌上的钢笔,在一张纸上“唰唰”写起他的瘦金体:
“加上一味焦三仙。脾胃乃后天之本,调养切忌峻补。不过徐局您这么懂养生,肯定比我清楚。”
“明白!明白!”徐永年接过方子,小心地叠好,装进口袋。
“一副药后,找时间我再给令堂号号脉。”陆九章将钢笔放回到办公桌上。
“最好!你不说,我还想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徐永年此时的口气,已经明显把陆九章视为上医。
要知道,这可是整个春阳市主管医疗的副局长,所有中医也都在他的权力范围内。
能让这样一位人物,对陆九章的医术心服口服,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到一种奇怪的寂静中。
半晌,两人同时放下茶杯,徐永年看了眼门口,那里静悄悄的。
“赵强的事,你怎么看?”
他突然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