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慌张入内,禀道:“夫人,大事不妙!陈管事竟卷了茶款,逃跑了!”
叶湘怡闻言,神色未改,依旧慢条斯理地品着粥,轻拭嘴角,淡然道:“慌什么?去告知家主,家中生变,妾身欲借其护院二人一用,另遣阿福引路。”
当日午后,陈管事果于码头被擒,押解而归。
陈管事拖家带口,还带着这几十年来在叶家预谋的几千两白银。
裴俞风望着跪于地、狼狈不堪的陈管事,又瞥见端坐主位、神色自若的叶湘怡,心中暗自思量,着实有趣。
“夫君欲如何处置此人?”叶湘怡柔声相询,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裴俞风挑眉一笑,反问道:“夫人岂非早已胸有成竹?
叶湘怡抿嘴轻笑,言道:“送官法办便是。且……”她压低声音,附耳低语,“不妨查查,此人与毒茶案有无关联。”
裴俞风凝视其狡黠之眸,忽而伸手,轻捏脸颊,笑道:“叶湘怡,你尚有多少面,是我未曾见过的?”
诚然,但凡在其能力所及之处,无需借力于自己,叶湘怡皆能游刃有余。然一遇上自己,她便戴上温柔之假面,温婉如水。
世人皆言,温柔之刀,最能伤人。
裴俞风伸手拂过湘怡脸颊,反复摩挲。
她不想杀他,她只是不信他。
叶湘怡猝不及防,被其捏脸,一时怔住。
抬眸望去,裴俞风已转身离去,遣人将陈管事捆缚,送往县衙报官。
春桃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脸何以红了?”
叶湘怡瞪其一眼,嗔道:“热的!”言罢,她起身吩咐道,“走,回府。”
不过是耽于美貌,垂涎欢好,皆有所图罢了。
正午时分,日影西斜,叶湘怡回到裴府。
甫一跨过垂花门,便见一小厮神色慌张,疾步迎上前来,躬身禀道:“夫人可算回来了!前院那些管事婆子,皆嚷着要月钱,将账房门槛都快踏破了!”
叶湘怡脚步微滞,眸中寒光一闪。恰在三日之期将至之时发难,想来是有人刻意为之。昨儿查账之际,便觉各房开支杂乱无章,本欲徐徐图之,缓缓整治,未料这些老谋深算之辈竟先发制人。
今日,便要会一会这帮牛鬼蛇神。
叶湘怡转过影壁,但见庭院之中,二十余名管事婆子簇拥一处,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二婶母孙氏手持帕子,轻拭额角细汗,抬眼见着叶湘怡,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故作焦急道:“哎哟,我的好侄媳,你可算回来了!这些个老货闹将起来,连我的话都不好使了。”
三婶母王氏轻摇团扇,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附和道:“可不是嘛,咱们这些老骨头说话不顶用,还得等当家的回来主持大局。”
叶湘怡目光扫过人群,但见闹事者皆为各房有头有脸之人,年轻仆役竟无一人现身。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作惶恐之态,柔声道:“皆是湘怡的不是,让两位婶母受累了。”言罢,示意春桃搬来黄杨木靠椅,亲自扶着两位婶母落座。
昨日查账,虽账面看似整齐,然各项开支相互纠缠,各房主家与仆从皆欲借机增加开支。原是月银直接发至个人,后因家中仆从渐增,方分设各处管事。如今账面冗杂不堪,细看之下,竟毫无头绪。
二婶母孙氏一屁股坐下,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道:“你年轻不经事,这些家中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许久不发月钱,自然着急。”
三婶母王氏亦附和道:“这小小人儿,竟要面对这么一帮老油条,着实难办。”她见叶湘怡温婉有礼,虽不知其内里如何,但料想年轻女子大多脸皮薄嫩,断不会与长辈撕破脸皮争辩。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此坐观其变。
“婶母教训得是,今日多亏婶母帮忙维持大局。”叶湘怡垂眸,声音温软,“好在昨儿已捋清账目,今日便可发放月钱。”
孙氏手中帕子一紧,与王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心中暗惊。
掌管账目多年,家中人多账乱,对于各处超额支出,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彼此心照不宣,她亦从中捞了不少油水。
这账面她做得极为细致,虽有些模糊之处,但即便查起来,也只会查到各处管事,断然牵连不到她。她思虑良多,未曾料到这新过门的侄媳竟真能查清。然面上仍是笑意盈盈,拉着叶湘怡的手,直夸其懂事能干又漂亮。
三婶母王氏亦赞道:“风儿娶了你,当真是福气。”她眼眸一转,心中暗自揣度这小妮子究竟还有何后招,也好让她见识一番,日后也好应对。
“来人,将银子抬上来。”叶湘怡轻启朱唇,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