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椟其实一直是有些怵卢鸣玉这个人的。尽管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卢鸣玉对他鲜少有好脸色,总是一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样子——简直和孙常志如出一辙。
陶珑也有些诧异,忍不住问:“你怎么来了?”
卢鸣玉瞥了梁椟一眼,反问:“我不能来吗?”
她一抬腿,陶珑就知道是要尥蹶子,哪还能不清楚她这会儿在想什么?“
”我可没说,你别曲解我的意思。”陶珑好笑道,“只不过是想,你这么个大忙人突然找上来,多半是有什么要事。”
卢鸣玉道:“的确是要事。”说罢,又瞥了梁椟一眼。
陶珑:“直接说吧,不用赶人。”
卢鸣玉没好气地“啧”了声,这才道:“你之前不是托我查吕光和那位陆小大人的事儿吗?陆家那位还没消息,巡抚大人的事儿,却是有眉目了。“”
这下不光是陶珑,连梁椟都来了精神。
陶珑没想到他真不知情,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
卢鸣玉拉开凳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才不紧不慢道:“我的伙计进货时看到的——吕家府上的人在往船上搬货。他起初没在意,还以为是米粮一类的,但路过吕家搬货的仓库时,眼尖瞅见地上有点东西。”
卖关子似的顿了顿,她才给出答案,“是盐。”
陶珑眨眨眼。吕光干这事儿,她确实没想到,但也不完全在意料之外。毕竟自古以来盐铁官营,铁器自不必说,盐运一向都是件肥差。
有多少个管江南的大员,敢说自己没从盐运上捞过偏门?
再者,此事可大可小,虽是意外收获,却算不上什么把柄。
尽管陶珑没有太放在心上,却还是点点头道:“你辛苦了。”
倒是梁椟,思忖片刻后问卢鸣玉,“你那可有证据?能否借我一观?”
卢鸣玉有些警惕地问:“你干嘛?”
她已经从雯芳那里得知了这俩人疑似冰释前嫌的消息,正是看梁椟哪哪都不顺眼的时候。心里自然是有十二万分的警惕,嘴上也没留半分情面。
梁椟张了张口,感觉要从头解释起来有点太复杂,最后干巴巴地说:“我跟你们是站在同一阵营的。”
听了这话,卢鸣玉气的直翻白眼儿,只好将事情扔给陶珑,“你说了算。”
陶珑对陆修明基本没有信任。抛却前怨不提,她也怎么都想象不到,儿子会主动和老子玉碎瓦全的事儿。
但梁椟总不会真和杀母仇人站在同一边。
所以她没犹豫太久,道:“那看看呗。”
卢鸣玉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提着裙摆,回自己房里拿东西了。
门合上后,陶珑淡声问:“你怎么看?”
梁椟说:“贩盐一事的确是个把柄,但还不知道他到底摆了多大的摊子。”
若是数额不多,即便上报此事,估计皇帝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即便立刻收拾掉吕光,最多将他贬官,对陆党几乎造成不了影响。过个三年五载,等皇帝自己也将此事忘得七七八八了,吕光依旧该干嘛干嘛。
但若是数额足够大……只要拿到切实的证据,这就是一把可以刺向陆朝远的尖刀。不致命,却能叫他大出血一番。
陶珑:“你打算怎么办?”
“等。”梁犊说,“等一个最合适的时候。”
*
林员被提审出来的时候满身乌糟,头发乱蓬蓬的,甚至能隐约看到里面跳动的虱子。他身上虽没穿着囚服,但也换了件不甚体面的粗布麻衣,将他一身细皮嫩肉磨得通红;衣服上粘着稻草,还混合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气味,几名狱卒押着他,刚一推门进来,就将屋里的刘睢熏得直皱眉。
心里虽然嫌弃,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见林员落魄至此,刘睢连忙斥责道:“你们监狱是怎么看人的?怎么能让林公公受这样的罪?!”
那两名小吏对视一眼,均是支支吾吾不敢出声。
尽管如此狼狈,林员还是挺直了脊梁,冷哼一声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和我做这些表面功夫了。有要问的赶紧问!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呢,把我这样关起来折磨羞辱——怎么?是在报我之前看不起你的仇?”
说到这,他倏地一笑,露出一口洁白锃亮的牙,道:“那你还真没看错,我就是瞧不起你。”
刘睢:……
刘睢心里有一万句话要往外喷,但顾虑到旁边的暗房里还有人,只能勉强忍耐住,说道:“既然您都愿意主动开口,那我也就不再客套,直接问吧——那十万匹丝绸是不是你贪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