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芳烦得要命。
虽然梁椟这回愿意为了她家小姐冲进火场,叫她心里熨帖了不少,可眼下好端端的又提起旧事做什么?
还说自己不是想演破镜重圆的俗套戏码?
惆怅地跟上陶珑急匆匆的脚步,雯芳在心里暗骂了梁椟千八百遍。
——天杀的狗男人,说好要死,不死透也就算了,甚至诈尸跳到陶珑面前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手段?!
偏偏陶珑还真吃这一套!
雯芳兀自守在门边嘬牙花子,眼见陶珑从墙上取下那把绣春刀,不知怎么折腾,竟然当真从刀鞘里找到一个夹层,取出张还没巴掌大的纸片。
纸上只有寥寥数语,雯芳隔得远,看不真切,但从陶珑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雯芳。”陶珑扬声喊她,“去拿火盆来。”
深秋时节,天气还算不上冷,那些取暖的用具都还收着。
雯芳身体比脑子先行一步,在还没想明白要火盆做什么的时候,已经将东西从柜子里刨了出来。
等到陶珑拿着打火石,在火盆里点起了火,雯芳才愣愣地问:“小姐,您生火做什么?”
陶珑没有立刻回答,看着火盆里的火越来越旺,才缓缓道:“烧纸。”
她拈起那张薄薄的信纸,轻声念出上面的文字,“愿吾妻阿珑,来世莫识梁蕴珍……”
火光在陶珑眼中跳跃,热气将她的脸熏得微红,鼻子上也泛起一层薄薄的汗。可她却好像没有一点感觉似的,捏着那封信的一角悬于火盆之上,看着火苗一点点将字迹吞噬,直到快要燃到自己指尖才收手。
她倏地冷笑一声,“别说来世,今生你我也可不相识。”
直到那封信彻底化作灰烬,陶珑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灭掉盆里的火,看向雯芳,“你不是蛮喜欢南海的吗?怎么这回说要去反应这么大?还是因为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梁椟。
雯芳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便也没再纠结和那封信有关的事儿,别别扭扭的回答道道:“不全是。”
陶珑奇道:“除了他,还有谁能让我们雯芳大人避如蛇蝎?”
雯芳犹豫许久,斟酌着字句提问:您不觉得?那位季巡抚对您的态度有些微妙吗?”
“那位南海巡抚,季知礼季大人,虽然师从当年寒门一党的学者,但本人却不偏袒任何一个党派。能做到如今的位置,除去本人的确很有本事外,大约也少不了陛下的扶植。”
陶珑一边斟茶,一边将南海那边的事向孙常志娓娓道来。
“同他交好,于孙家而言亦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虽然他本意并非要与咱们商人打好关系,但既然叫我占了便宜,做了头一个去南海大批采买棉花的商人,那在外人看来,他与偏袒咱们无异。”
孙常志仔细听完,却不甚在意的摇摇头,“我年纪大了,如今这些事儿,你们尽管放手去做,不必巴巴地跑来告诉我,给我吃定心丸。事情若是能成,老头我自然与有荣焉;若是不成,也没什么打紧。横竖孙家也算辉煌了这么些年。”
陶珑笑了笑,柔声道:“我这哪是给您吃定心丸?还不是跟您学的,凡事总想给自己留条退路。南海的生意,就是我给孙家留的退路。”
孙常志心里升起几丝怅然,呷了口茶,长叹一声,“我就说这个家里最像我的还得是你。你舅舅他……不说也罢!”
顿了顿,老爷子眸光一亮,忽然道:“哎,对了,我听说那季巡抚,年纪好像不大?”
陶珑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哭笑不得问:“您猜我为什么能和他打好关系?”
“……为什么?”
“因为我正巧救了他的女儿。小姑娘看我顺眼,才叫她老爹肯卖我个面子。”
“哦。”孙常志十分失望,“原来有家室啊,那算了。”
陶珑其实没将话说全。
季知礼有个女儿不假。但他妻子在生产时不幸难产而亡,而今,他是个独自拉扯女儿长大的鳏夫。
但陶珑可不敢将这些一五一十告诉老爷子。她闭着眼都能猜到孙常志要是真知道这些会说什么话:
“你一个寡妇,他一个鳏夫,你俩要在一起,那就是般配,绝配,天仙配!”
再者,雯芳前两天提起的事,也叫陶珑不免耿耿于怀。
季知礼居然对自己有意思——不能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