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兮离去时带起的那阵风,将面纱轻轻掀落在青砖地上。
楚逸尘盯着那片月白色的轻纱,像是看着一只折翼的蝶。他缓缓屈膝,玄色蟒袍的下摆扫过地面,拾起的面纱上还残留着她方才意乱情迷时淡淡的体香。
“兮儿。”他低喃着这个从未被唤过,却自此刻起已深入骨血的名字,从贴身的暗怀中取出那枚翡翠耳坠,与方才被她丢下的玉佩并在一处。
他用面纱将它们仔细包裹,系结时指尖发颤,仿佛在包扎一道看不见的伤。
“吱呀——”
偏殿的雕花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苏容煜闪身而入,他甫一进门便顿住脚步,鼻翼微动——冷松香混着血腥气:“云坏兄,你这是……”
话未说完,他已上前扣住楚逸尘的腕脉。
指尖下的脉搏紊乱如暴雨击檐,他惊得倒抽冷气:“你心脉上的旧伤怎会复发?”
楚逸尘抽回手,将那个小小的包裹塞入前襟,丝帛贴着心口的温度让他想起少女临走前决绝的背影。
“麟德殿如何?”他转声问道。
苏容煜从袖中取出银针,已扎在穴上,闻言手腕一抖:“太后凤体倦乏,已起驾回宫。”针尖在烛火上掠过,带起一缕青烟,“国舅与太子对盏正酣,三皇子……”他瞥见楚逸尘骤然绷紧的下颌,“刚查问了北狄贡品失窃一事。”
一银针突然刺入楚逸尘后颈,他闷哼一声,却见苏容煜指间又夹出三根金针,手法平稳地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贾仁贵。”楚逸尘任由金针刺入穴位,额角渗出细汗,“北狄暗插在兵部的钉子,正是我此刻麾下的右都督。”他忽而冷笑,“可惜他们消息迟滞,不知此人已调离兵部,且在前几日的全军演武中,负伤瘫痪,如今已被我调往闽中。”
“呵,告伤还乡,真有你的!”苏容煜望着好友深不见底的墨眸,忍不住称赞,“这辈子,他怕是能将武夷岩茶品个够了。”
神医的第四根针悬在半空,忽而又紧张地问道:“那……线索便断了?”
“断?”楚逸尘抬手按在胸前,那里藏着面纱包裹的物什,“贾仁贵离京,才会有人坐不住。”他望向窗外麟德殿的方向,琉璃瓦上月光如霜。
麟德殿内,鎏金鹤形灯台上的烛火忽然齐齐一晃。
萧国舅端着镶金边的玉盏,半躬着身凑到太子身侧,眼角笑出层层褶皱:“殿下刚才这一曲《霓裳羽衣》,当真是余音绕梁!老臣听得眼眶都热了,这等风雅才情,满朝文武谁能及得上半分?”说着,还掏出手帕假意拭了拭眼角。
太子斜倚在绣着蟠龙的软垫上,玄色锦袍领口微敞,唇角勾起得意的弧度:“国舅过奖了。”
“哪里哪里!”萧国舅连忙摆手,眼中满是讨好,“殿下天赋异禀,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哪样不是精通?依老臣看,他日殿下继承大统,我朝定能开创盛世,远超贞观、开元!”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故意咂了咂嘴,“好酒,好酒!正如殿下之才,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