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果子酒。”他朝小厮使眼色,余光瞥见李元昌把玩着腰间短剑,刃上寒光映得人脊背发寒。
酒过三巡,果子酒的甜香混着血腥味弥漫雅间。
李元昌突然压低声音,鎏金酒盏磕在案几上发出脆响。
他歪斜着身子凑近苏策,温热的酒气裹挟着龙脑香扑面而来:"苏大人的国债之策,究竟如何想到?在下苦思多日,竟想不透其中关窍。"
青玉扳指划过桌案,在檀木上留下几道白痕,"还有那改良的横刀、弩机。。。皇兄赞不绝口,可我总觉得,背后另有蹊跷。"
苏策握着酒盏的手指骤然收紧,杯壁沁出的水珠滑进袖中。
窗外竹影婆娑间,一道玄色衣角擦过窗棂,檐角铜铃无风自鸣。
他喉结上下滚动,正要开口,却见李元昌瞳孔猛地放大,握着酒盏的手剧烈颤抖。
浓稠的酒液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你。。。。。。"李元昌喉间发出气若游丝的嘶吼,青玉扳指"当啷"坠地。
他踉跄着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青铜酒樽上,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苏策慌忙起身去扶,才发现这位胆大包天的汉王已经昏了过去。
看着侍卫们麻溜儿地抬走汉王,他突然瞳孔地震——那些人腰间的佩刀刀鞘缠着黑绸,好家伙,这不是金吾卫的标志性装备吗?
刚想转身回雅间,便看见一道明晃晃的黄影裹挟着冷冽的檀香气息出现。
蟠龙纹衣角扫过朱漆廊柱,震落几片剥落的丹漆。
李世民斜倚在青玉凭几旁,指节无意识摩挲着酒盏。
摇曳的烛火将他眼角的皱纹拉扯成蛛网般的纹路,鎏金烛台上垂落的烛泪,在案几上凝结成蜿蜒的溪流。
"听说你又把青雀灌醉了?"
话音未落,酒盏已重重砸在案上,盏中残酒泼溅而出,在名贵的蜀锦桌布上晕开深色的云纹。
"陛下!冤枉啊!"
苏策双膝重重磕在青砖地上,膝盖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他瞥见角落里金吾卫腰间寒光闪烁的横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臣哪敢劝魏王饮酒?是殿下非要效仿古人'一醉解千愁',还说要与臣比试酒量。。。。。。"话
音未落,喉咙突然发紧,那声"吨吨吨"终究没敢说出口。
李世民起身踱步,绣着五爪金龙的玄色锦靴碾过满地酒渍,发出黏腻的声响。
月光透过窗棂斜斜洒落,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剪影,将整座廊下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长安不比蓝田。"他的声音混着更漏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有些局,外人插手太多,难免湿了鞋袜。"
窗外夜枭突然发出凄厉的长鸣,惊起满院寒鸦。
苏策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青砖,恍惚间想起《贞观政要》里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此刻他才明白,这看似平静的长安夜色下,每一次举杯都暗藏杀机,每一句笑语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利刃。
"臣谨记陛下教诲。"
苏策重重叩首,额头触到腰间算筹时,那些原本冰凉的竹片此刻竟灼得他生疼。
恍惚间,夜风卷起满地残笺,上面的字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他仿佛又看见李丽质回眸时,月光落在她发间步摇上的模样,那抹银光与此刻案头的刀锋竟是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