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燎原,呛人的浓烟缓慢却不停歇地追上了他们。
江月见沉默着随柳如是行在黑暗密道里。终了,当另一边的地牢铁门终于推开时,她愣住了。
同是地牢,可此处没有刑具,没有鲜血,没有抓痕,也没有腐臭味,反而飘着淡淡檀香。
拐角过去便是光滑石阶,石阶上连通着挂了锁的出口。四壁缀着浅粉纱帘,顶端悄悄开了扇细小的窗口,吝啬的微光得以游进。床旁摆着雕花妆台,铜镜前还搁着各式首饰。
若不是头顶灰砖渗着水渍,简直像千金小姐的闺房。
“别动歪心思。”柳如是扯过江月见,将她按在一旁妆台前,靴尖踢开挡路的木墩,移了位置。
床榻上躺着个白衣女子,听见动静,缓缓撑起了身子,纱帘微动,露出一张蒙着白绸的娇弱面庞。
她的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冷白,仿佛新雪堆成。蒙眼的白绸下,隐约能瞧见睫毛投下的影。唇色又生得极淡,淡得近乎发灰,唯有颧骨泛着病态的嫣红。
她鼻梁纤巧得过分,倒显得鼻尖那粒小痣格外突兀。
“颀风,是你吗?”她轻声问,伸出素手,朝着脚步声的方向摸索。
江月见的呼吸一滞。
“我回来了。”
柳如是淡笑着走上前去,牵过她的手,坐回床边。
“今天的药熬好了,我扶你喝。”
林漱玉摇头,微微蹙起弯月眉,转向江月见的方向,道:“颀风,你又带人回来了?”
“嗯。”柳如是警告的眼神瞥过江月见,说:“外面有些事,先让她在这躲一会儿。”
“好,好。外面很危险,有坏人,会抓走。”林漱玉忽然打了个寒颤,青丝散在杏色绣枕上,却不是活人应有的乌亮,而是掺了银丝的枯槁。
“乖,把药喝了。”柳如是吹凉药汤,语气柔和,眼中是江月见从未见过的温热小意。
林漱玉竟瞎了,甚至……将仇人柳如是错认成江颀风。她是……疯了?短短两个月,林漱玉到底经历了什么?
听得她如此依恋地唤着兄长名字,江月见骤然鼻酸,心情难以平复。
她应当不知道,这两月来,雁门关发生了什么大案,而兄长也早就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了……
“我不喝。”林漱玉往床深处挪去,偏头避开,说:“喝了就走不动路。”
“喝了才能看得见啊,阿玉,你不想再看看我吗?”
林漱玉沉默,薄唇微抿片刻后,还是转开了头,说:“我不喝。”
柳如是的手还停在半空,瓷勺里的药汁晃出一圈涟漪。
一息后,他陡然掐住林漱玉下巴,碗沿磕在她齿间,浓黑的药汤顺着她开裂的唇角淌下来,在雪白中衣上洇出灰褐色的污渍。
“喝。”他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一个字。
林漱玉蒙眼的白绸瞬间被蹭得歪斜,她喉咙里发出幼猫般的呜咽,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柳如是的手腕。
江月见冲上前去,拽住柳如是。
“你干什么?你这个疯子!”
柳如是却是一把推开江月见,她猛然跌坐在地,后背伤痕剧痛袭来,叫她全然直不起身。
——啪。
药碗砸在床柱上迸裂的脆响惊得林漱玉直颤。
柳如是突然半跪床沿,伸手扯住林漱玉散落的发,迫使她扬起头,冷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