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一处为皇家专供马匹的大型牧场,深夜突然燃起冲天大火。
火借风势,迅速蔓延,上百间草料棚和牲畜栏舍化为一片火海,数千匹良马在烈焰中悲鸣奔突。
混乱中,三名负责看守的秦军士卒被人割断了喉咙,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
当地郡尉上报的调查结果是“秋日天干物燥,雷电引发草料自燃,士卒不幸殉职”。
将闾只是将奏报放在一旁,罗网指挥使张洪奎却在私下里对心腹道:“查!给我往死里查!草原上的雷,可没那么凑巧!”
北地郡,一名匈奴裔的秦军百夫长,名叫秦勇,原是冒顿麾下的小头目,因最早投诚且作战勇猛,被破格提拔。
此次,他奉命带领本部人马,镇压附近矿场数十名奴隶的骚乱。
抵达现场后,秦勇二话不说,下令弓箭齐射,随后亲自挥刀冲入人群,砍杀的奴隶比他手下的秦人士兵加起来都多。
事后,他对前来视察的上级军官解释:“此等贱奴,不知皇恩浩荡,唯有铁血,方能使其畏服!”
其凶狠残暴,连一些久经沙场的秦军老兵都暗自咋舌,心中却也生出几分猜忌:“这厮,怕不是为了表功,故意下此狠手?”
将闾亲自编撰的《为官之道》早已颁行天下,各级官吏人手一册,其中不乏仁政爱民、教化万方的煌煌之言。
然而,在广袤的草原新土之上,对那些所谓的新民的管理,依旧是以最赤裸的高压与剥削为主。
仁德教化,更像是一面挂在官衙门楣上,用来装点门面的褪色招牌。
治粟内史府,杜周最近又开始睡不踏实了。
国库中的金银堆积如山,粮食布帛也足够大秦数年之用。
但一本更隐秘的账目上,数字却在悄然攀升。
维持对广阔草原和数百万新民的控制,成本日益高昂。
遍布各地的军屯、学堂、劳动营,都需要大量钱粮维持运转。
尤其是为了镇压此起彼伏的小规模反抗、追捕层出不穷的逃奴,以及供养那些深入草原腹地、时刻提防新民异动的边防军和罗网密探,军费开支如流水般淌出,开始成为一个新的财政黑洞。
“殿下,这么下去,怕不是长久之计啊。”
杜周愁眉苦脸,他总觉得这买卖,似乎没有当初算盘打得那么划算。
咸阳宫内,将闾放下手中的密报。
近来,各地呈报的“意外事件”——粮仓失火、官道塌方、奴隶营骚乱、监工意外死亡。
频率明显增加。
虽都被地方官员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但将闾那如同猎鹰般敏锐的直觉,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操纵。
“传令张洪奎,”将闾的声音冰冷,“罗网的人手,再加一倍,给我盯紧那些新民聚居区和各大劳动营。任何风吹草动,本殿都要在第一时间知道!”
草原表面,秦人的旌旗依旧高高飘扬,屯垦点炊烟袅袅,学堂内书声朗朗,一派归化融合的盛世景象。
然而,在平静的水面之下,一股由仇恨、绝望和复仇意志汇聚而成的汹涌暗流。
正在黑暗中积蓄着力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等待着石破天惊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