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计婵孕吐得厉害,在马车中,没有下来,只打开车窗,脸色苍白,身上氤氲着浓浓的药味:“请太傅见谅。”
“你小心,多多休养。”
缪白没有娶妻,也不想有孩子,面对陛下和世子妃时,总觉得在看自己的晚辈,话语之间便透露出一丝包容。
按年岁来算,计婵也只比陛下大两岁,性格却刚强果决。
若是可以,缪白倒是希望陛下能和计婵多接触,互相学学对方的性格。但想到中宫那位皇后,她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根据她的了解,那位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之人。
计婵道:“多谢帝师关怀。”
马车缓缓启动,约在一旬之后,到了燕都。
如今已到了七月中旬,天气炎热,燕都更是如火炉一般。这样的天气对计婵不算友好,她的脸色较之之前更苍白了,甚至身形都瘦了一圈。
马车未停,直接前往宫城。
等到了宫门口,有一位穿着从五品官职衣裳的内侍匆匆前来,身后跟着几顶小轿子:“陛下得知世子妃有孕,特地叫奴婢来迎接,请世子妃放心。”
计婵点了点头,为了表示对陛下的信任,直接上了软轿。
软轿很稳,几乎感受不到波折,计婵自上来后就一直若有若无地捂着小腹,行了一段路后,右手渐渐松开。
在真正见到陛下之前,她对别人口中的“陛下”形象都是半信半疑。
只是这时……对方似乎真的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她稍稍打起了精神,苍白的脸上泛出一点红晕,如今,只等和陛下见面后,便能知道对方到底如何。
是真如他们所说的,是难得一见的明君,还是……还是……
她心慌意乱,干脆不去想了。
前来接见之人分成不同批次,第一批是计婵与缪白。
进入文华殿后,轻轻的凉风迎面而来,一侧摆放了圆桌和几把椅子,身着素色常服的陛下就在桌边,右手撑着脸,左手转动着茶杯,发出瓷器碰撞的轻响。
等听见动静后,他抬眼看向这边,原先百无聊赖的神情一变,目光明亮,声音像是刚出巢的雀鸟:“太傅!”
“陛下。”
计婵的心神都被明慕吸引去,察觉到缪白的动作,才慢半拍地行了礼。
“免礼免礼,你们都是此行的功臣。”明慕急急忙忙摆手,请二人在他面前坐下,亲自给缪白倒了茶,“夏日炎热,我叫御膳房煮了酸梅汤,能解暑热。”
随后,他又看向计婵,对她笑了笑,言语间没有一点帝王的架子:“你便是计婵?我不知孕妇能不能喝,准备了温水。”
计婵恍惚地低头,看到茶盏里,果然是清澈的白水,摸了摸茶杯,是刚好入口的温度。
简直……太奇妙了。
这场景,这样子……
要不是周围训练有素的宫人,她竟不以为是宫内,而是某个友人的下午小宴了。
虽然离奇,但不得不说,如此一来,倒是很好地缓解了计婵心中的不安,能叫她稍微放松,不再紧绷着。
天知道,一路上她担忧自己会被陛下牵连,失了王位……简直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按理来说,她是叛党家眷啊……
叛党需株族,那她……就算能逃脱,以后顶着汝王的名头,在燕都也举步维艰……
不知是不是孕育的缘故,她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些。
真见到陛下后,那颗慌乱的心终于渐渐恢复正常,面上的苍白之色也少了些,道:“谢陛下关怀。”
几番寒暄后,缪白首先开口,细细说了一路上的经历,引得小皇帝惊叹连连,最后正色道:“臣幸不负陛下信任,圆满解决了此事。”
“是我多谢太傅!不论是之前提点,还是之后……”小皇帝言语诚恳,一字一句皆发自内心,“不论是我,还是陇州百姓,都多谢太傅。”
“陛下言重了。依臣之见,此番首功,应给计婵才是。”缪白将话头轻轻抛给计婵。
“妾、妾不敢当。”计婵惶恐地站起来,想要跪地行礼,“妾为汝王和世子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