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伙都知道她成天挨打,”李长青拧着眉说,“但这事它就是不对啊,也不是说一直发生的事情,就该理所当然。”
竹听眠的目光猝然一亮。
她本来就是想要说这个,也想听到李长青能够自己说出这句话。
是这样的道理。
家庭暴力并不是少数人的不幸,这件事是漫长而且覆盖面很大的慢性疾病,从施害者的第一次抬臂开始,伤痕常年不见好,变成疤,又长成瘤,瘤又淌出脓,害得下一代也受到感染。
黄祈香被打伤时,她儿子就在旁边,一个已经成年的青壮小伙要从醉鬼父亲手下护住妈妈,概率应当不低。
可事实是,黄祈香依然被打进了医院。
她被打多年,这件事三五不时就要发生一回,大家见得多了,也就觉得这很正常。
其实这一点都不正常,十分畸形。
行动上的暴力是这样,言语上的暴力亦然。
大家说矿难就是人祸,肯定是李平的原因。
说多了,好像事实就真的是这个样子。
来自内心的肯定,是从阴霾之中迈出去的第一步,竹听眠尚未做到,但她依然希望李长青能够认识到这一点,朗声说明白这个道理,然后昂首挺胸地走到干燥温暖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不能继续给家暴者施害的理由。”李长青总结。
于公于私的道理他都说了一遍,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动齐群和杠子。
“本来也可以直接越过你们去做,”李长青说,“但现在我们的关系不一样,所以什么事儿都要和你们有商有量的来。”
看看这个人。
还挺会收拢人心。
竹听眠垂下眼皮轻轻地笑了一下。
齐群当然是听得万般不好意思,避开视线说,“你真是和竹听眠待多了。”
他想了几秒又说,“而且,哪就没人管了,你爹……”
齐群目前要用这两个字来称呼李平还是有些费劲儿,所以改口说:“你老子以前看见了就得管,还给黄二妹去联系警察,去给他找妇联,结果呢?被她男人说你老子勾引黄二妹。”
“就是!”杠子说,“就你,之前不也管么,后来人家夫妻俩打到一半,掉头一起来骂你这个丧门星多管闲事。”
服了。
李长青发现这俩人目的性真的很强,就跟带着导航似的,不论聊什么话题最终都能扯到“李长青”三个字上头。
“自己首先要往前,她不伸手,别人哪有能拽的地方?”竹听眠走到李长青身边。
她终于开口说话,李长青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就打比方,你俩,”竹听眠用目光把齐群和杠子分别点了一遍,“你俩年后就去上课,去报名,去补习,这些都得是你俩自己愿意,不然谁能推得动你们去?”
两人不语,也没让开道。
竹听眠继续说:“当然了,你们毕竟和别人不一样,我们这一院子都是很晓得道理的人,而且你们又上进,所以你们才有资格越来越好。”
怎么又夸上了。
李长青看了一眼竹听眠。
但这招真的有用,杠子和齐群的表情已经变得同步。
杠子主动说她去联系司机,齐群则是把自己买回来卤菜交给辛大嫂。
说完这事儿,还有一堆正事儿。
先讲起去派出所,在贺晴的帮助下,辛光描述起那天被带走的情形,并且这次除了说起一个高大得像鲸鱼一样的男人,还提起一句话。
“他说,竹阿姨受伤,等我去救。”
这就解释了辛光为什么头也不回地往老黑林里走。
“这个黑心肝的东西。”贺念当场就骂了出来。
竹听眠听见时无疑是震惊的,随后涌上来的全都是内疚,她不敢想要是真的为此发生什么,她以后怎么面对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