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亭?华亭?”
严嵩的声音将陷入回忆和沉默之中的徐阶拉回现实。
听到严嵩的声音,徐阶勉强一笑,尴尬道:“让阁老见笑了,年纪大了,容易走神。”
严嵩听罢也是呵呵一笑,“华亭啊,你比老夫都小十几岁呢,怎么就年纪大了呢?”
徐阶赔笑一声,“是啊,不如阁老的精神头了。”
严嵩又笑道:“这没事,你在这里养一段时间,不操心外面的事情了,过不了多久你就精神起来了。”
徐阶点点头,“阁老说的是,兴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接着两人又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着,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一般,无话不谈,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感。
最后,随着天色渐暗,严嵩的谈兴也尽了,他起身对着徐阶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华亭远道而来,想必也是疲惫。你现在去找秦城的管理人员吩咐一声,让他们给你安排住处,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若有兴致,我再带你参观整个庄园,怎么样?”
徐阶起身致谢,对着严嵩微微一笑,“既如此,就多谢严阁老的款待了,以后咱们就是这里的邻居了。”
严嵩呵呵一笑,对于徐阶的到来,严嵩并不惊讶。
当初严嵩请辞首辅之位的时候,他就看得出来徐阶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他是仗着资历上位的,但又不能跟裕王,也就当今的太子殿下一条心,早晚都会出事。
现在徐阶的下场,也是不出严嵩所料,他还是来了。
而且连带着徐家也一起落入了尘埃,犹如当年的严家一般。
不过严家比起徐家还是要好一些的。
虽然,严世蕃被处以极刑,但是严家的后辈们,还有陆家的亲戚可以依附。
如今严嵩的孙子严绍庭虽然也被牵联,被发配到了边远卫所戴罪立功,但至少没有变成白身,也不是被流放。
只要他能在边关立功,为严家争气,早晚还是有机会再回来的。
这一点就是徐家比不了严家的地方。
也是严嵩最为欣慰的地方。
毕竟严世蕃这个大聪明儿子是彻底玩废了,他能寄托希望的也就只有孙子了。
而且,在加上与赵文华之间的香火情,如果身为吏部尚书的赵文华,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照拂严绍庭一二,让他不至于到了边远的卫所,没有一点依靠和依仗。
还有就是赵文华逢年过节的时候,要么会亲自来秦城庄园看望他,要么就派人来看严嵩。
可以说,赵文华的这个干儿子,比起严世蕃那个亲儿子都靠谱的多,这也是严嵩最为欣慰的地方。
严嵩和徐阶两人,并肩走出了这片院子,西落的夕阳也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两位曾经在朝堂上亦步亦趋,又绵里藏针互相针对的的前首辅,如今也都老了,两人现在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和睦相处着。
仿佛之前的恩恩怨怨也都成了过眼云烟。
在走到分岔路口,两人即将要分别的时候,严嵩忽然停下脚步,又对着徐阶说道:“华亭,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阶恭敬回道:“阁老请讲。”
严嵩叹息了一声说道:“权力如流水,昨日在你手,今日在他手,明日或许就又会易主。但天地永恒,草木常青。既来之,则安之吧。秦城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徐阶听罢严嵩的话,也深深的鞠躬回道:“多谢阁老开导。”
严嵩摆摆手,“去吧去吧,调整好心态,找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干干,比什么都好。”
徐阶嗯了一声,再拜告别。
当夜,徐阶就躺在了一张陌生的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睡。
这并不是徐阶认床,也不是徐阶对陌生的环境没有安全感。
而是他在想今天严嵩的话。
窗外的秋风继续萧瑟的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