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一边想着自己,一边又想着别人。
最后他想起了朱载坖,细想起来这些年他在内阁做首辅的日子,好像还不如给严嵩做次辅的时候轻松。
至少严嵩在打压的时候,还要照顾一下嘉靖皇帝的态度与感受,还会给他一些自主之权。
可是在他担任首辅之后,朱载坖就入主了文华殿当起了监国摄政的监国王爷。
而文华殿和内阁所在的文渊阁,又只有一墙之隔。
朱载坖又从来没有真正放权给过他,而且还提拔了一帮跟他理念不尽相同的内阁成员入阁。
在这几年的内阁生涯里,徐阶的心酸和郁闷,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现在所有的权力和荣誉又都化为了昨日泡影,徐家也和其他江南士绅家族一起,被张居正,海瑞连根拔起。
回想着这些经过,徐阶内心感慨至极,久久都不能平静下来。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急流勇退,学学严讷早点告老还乡,留下一个体面,或许徐家也不会遭此大难了。
现在再想想严嵩的话,他好像才是对的。
远离了朝堂的纷争,回归了田园的生活,这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想通这些,徐阶忽然觉得,心中的郁结似乎解开了不少。
他转过身又看着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一时间也不由觉得这样的夜才是静谧放松的夜。
深秋转瞬即逝,原本还倔强在枝头不肯掉落的枯叶,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便是茫茫一片的白雪。
朱载坖站在文华殿外,看着紫禁城内的雪,心情也有了几分愉悦,想要弯腰捡起一团雪在手心里握出一个雪球来。
不过还没等朱载坖动的时候,李芳就来了。
“太子爷,帝君醒了,正等您过去呢。”
李芳穿着大红袄子,戴着一顶能护到耳朵的毡帽,看着很是喜庆。
朱载坖微微点头,又整了整衣冠。
对着身边孟冲吩咐道:“准备肩舆。”
孟冲连忙就去准备肩舆,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一顶肩舆就准备在朱载坖的跟前。
按理说这么冷的天气,朱载坖是可以坐着更加温暖避风的轿子。
但可惜朱载坖不喜欢轿子的那种封闭感觉,而且能在宫里抬着的轿子,普遍也都是小轿子,一个人坐在里面,就感觉有点挤,空间上也不会舒服。
所以,除非是大风天,要不然朱载坖还是喜欢坐着肩舆在紫禁城里活动。
到了西苑之后,朱载坖从肩舆上下来,步行进到万寿宫的宫院内。
守在万寿宫前的太监奴婢们在见到朱载坖到来,也都纷纷下跪行礼。
朱载坖也随着挥手让他们起身,而后就进到了万寿宫内,直接朝着嘉靖皇帝所在的精舍而去。
走到精舍外面的时候,早就在此等候的黄锦,也带着笑容拜道:“太子爷还是这么的精神。”
朱载坖呵呵一笑,“公公也是风采依旧呀!”
两人闲话了两句,朱载坖就和黄锦一起进到了精舍内,在一进来的时候,朱载坖就感受到了精舍之内的温暖。
黄锦跟在朱载坖的身后,帮着朱载坖接住刚刚解开的披风,并将这件披风挂在里面的衣架上。
朱载坖走到嘉靖皇帝身前行礼拜道:“儿拜见父亲。”
嘉靖皇帝听到朱载坖的声音,抬头看了朱载坖一眼,而后又将精力放在了自己的手上。
嘉靖皇帝不满道:“翰林院是干什么吃的?都抄了这么久,不仅没将《永乐大典》抄完,而且连朕下旨让新增补的《永乐大典嘉靖增补篇》还没整理出来,真是气煞人也!”
朱载坖听着嘉靖皇帝不满吐槽,也不由呵呵笑道:“父亲这怪不了他们,誊抄《永乐大典》本身就是一件任务艰巨的工作,而且还要为父亲专门誊抄一部精品,这要消耗的时间和精力,自然也就更多了。不过,父亲也请放心,回头儿子就让赵贞吉催紧一些,实在不行就将国子监的监生们也召集起来,让他们一起抄!”
嘉靖皇帝呵呵笑道:“那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将来这曾补的部分,记得也帮朕誊抄一份。”
朱载坖笑道:“父亲放心,这事儿一定会帮您凝盯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