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料到了这个结果,要的也是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伏晟会给得这么痛快。
伏晟脑子里回荡的全是三天前那个黄昏,马车上年轻的小姑娘被怒火燃烧的眼睛。
“我不要公平,我要害死我哥哥的人偿命。
“管那人是宫人、侍卫、皇亲宗族、高官权贵,就算他是龙椅上的皇帝,我也要把他找出来,让他血债血偿。”
“这信是萧景和逃出肃州以后所寄,我要他血债血偿。”伏晟看着萧入云。
萧入云接过书信,却没有打开,只是翻到信封背面,将信传递经过的驿站所盖印章都记了下来。
继而他手一抬,信函凑近烛台点燃。
伏晟愕然。
“陛下不看看里头说了什么吗?”
万一信中有萧景和让他帮忙谋反的证据呢?万一他答应了呢?
“何必要看,朕又不想杀了先生,”萧入云浅笑,“多难得的巴结先生的机会,先生的名誉、声望,大皇兄需要,朕也需要。”
“……”伏晟哑然半晌,“老朽从未见过陛下这般坦诚的帝王。”
萧入云悠然点头,眸光扫了扫那拓印的宣纸。
“那是自然,毕竟……这上头说太后并非朕的生母,朕是疯子所生,遗传了几分疯病也说不定。”
伏晟:“……”
他看也不看那宣纸,“伪造的荒唐之言,岂能当真。”
萧入云不置可否,将快要燃尽的信函丢到地上,看火舌慢慢吞噬上来、化为灰烬。
天子亲自为伏晟掸了掸衣袖上沾染的灰尘,从容对他一拜,指着书房的门。
“区区瑕秽,怎可染圣人之心,浊水终有澄清,而明月光洁千古。
“出了此门,先生仍是天下之师,天地间最公正的一杆秤,大魏有先生,是帝王之幸。”
伏晟嘴唇动了动,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动容回拜,目送天子远去。
出了伏宅,马车前,周悔主动伸手,让萧入云扶他的手臂登车。
他没忍住:“公子何不趁机问问,上巳节那天白二小姐在伏先生的马车里呆了半天,与伏先生都谈论了些什么。”
今时今日,伏先生定会知无不言。
萧入云的手一顿。
“因为……累。”他思忖良久,“帝王做得时日长了,不免就想自私一回,给自己留个喘息的缺口。”
在周悔惊诧的眼神中,他施施然进了马车。
未及启程,他又挑帘,看了伏宅大门一眼,问了周悔一个问题。
“倘若今日我把伏晟逼死了,你会怎么看我?”
周悔尚在怔愣,他已道:“不必告诉我,我不在意。”
周悔:“……”
虽然但是,周悔心说,如果不是那白二小姐把“一世花”抢了,公子或许根本不必走到这一步。
车帘落下,传来萧入云略显倦怠的声音。
“给我在翠华楼安排个房间吧,”他看向车厢角落绣着牡丹的粉色钱袋,“夺花之仇,岂可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