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
在众人注视下陶乐紧抱着酒坛快步穿梭在人群里,无数的视线射在她身上,有不屑的,好奇的,冷漠的,不怀好意的,以及欣慰高兴的。
她是今日参加的酒户里年纪最小的,家里也是最贫困的,身上穿着的是洗得发白还打了补丁的蓝色麻衣,行走间散发着皂角香气,头发难得梳得规整没有碎散发丝垂落,甚至还借了陶真的口脂水粉擦在脸上,让她没有透露出半分因紧张而一夜没睡的疲惫。
身后是对她身份的议论纷纷,有人细问,有人答疑,有人惊诧,有人讽刺。
原来是谢知县未过门的儿媳。
她在评委的注视下内心狂跳,倒酒的手有些发抖,不慎撒了些。
“别怕。”
那一直嬉皮笑脸的晏师父难得露出了柔和,但并不能安慰得了陶乐半分,她知道若不是因为谢珏,她不可能得到这半点安抚,她连晏师父都不会认识。
为了不让自己的手越来越抖,她用力挤压手臂,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将清透淡紫的酒酿倒入白瓷酒盏。
随后立于一旁仔细端详众人神色,只见他们端起酒互相说着颜色,谈着香气,随后轻送入唇。
眉头是否皱了,眼睛是否亮了,嘴角是否勾起了,一行一色皆落入她眼中。
“好酒。”一名老者闭眼点头,仿若进入了无人之境,唇齿留香,轻咂回味。
短短两个字,让陶乐紧绷的背松懈下来,因为被夸赞让她心跳不仅没有变慢,反而越来越快,甚至一股抑制不了的兴奋在她眼眸中闪烁。
“确实是好酒,在这儿能喝到这种品质属实难得,不知是怎么想到用桑葚酿酒的。”
陶乐兴致高昂,对自己的灵感大声宣扬,声音因为兴奋有些不平稳。
她为了这一天,准备了许久。
主持将酒散下于众人共同品尝,被人连连夸赞让她陷入眩晕,忽视了几道夹杂了莫名情绪的眼神。
到了打分阶段,连连高分让她忍不住轻呼,终是到了最严厉的那名薛青大人。
她今日一直没有展露过笑容,此刻仍旧是冷漠着脸,但并没有影响到陶乐雀跃的心情。
她势在必得。
“这。。。”主持拿着她随手一描的纸,蠕了蠕唇表情有些不太理解,却仍是大喊道:“记三分!”
晴天霹雳,陶乐飘飘然的心顿时跌落谷底,她惊愕地看着那名老妇人。
晏师父于心不忍询问缘由得到的确是冷嘲热讽,“依老身所见,这酒虽新奇但终归寻常,酿造之人性急,忽视了酿酒应沉淀的根本。你们个个不过见其年幼,便口下留情,害得老身成了这罪人,但老身可不怕这些。”
“老身听闻这小女郎是谢家未过门的儿媳,你可不要假公济私呀,腌臜之物就是腌臜之物,可不会因为她是你谢家之人就能成为仙物。”
语击响石,众人议论声越来越大,对着陶乐指指点点的手不加掩饰。
屈辱之气凝于胸腔无处宣泄,陶乐渐渐红了眼眶,她冲到薛青面前将她没喝完的酒酿往地上猛泼,酒浸入木板,桑果甜味混合着发酵的酒香溢满场地。
“酒是我自己酿的,你可以说酒难喝,但是你不能如此侮辱我,以传谣视人,言语净显小人之心,这酒不给你喝也罢!”
薛青终于给了陶乐眼神,本以为她会生气,没想到确是轻笑讽刺。
“目无尊长,不守规矩,性情急躁,口出狂言,骄傲自大,是老身心善了,合该给你零分才对。”
陶乐紧紧盯着薛青射过来的眼神,眼泪终究是落在了盖了红布的酒坛上,团团深红浸染,她摇着唇不敢转身让身后的众人看见。
晏师父叹了口气道:“薛大人,她不过一介十几岁的小儿,你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