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在坚硬玻璃上,幽蓝色深处有模糊的巨物影子,他说,“要是这个忽然破掉的话,我们都要喂鱼了。”
有些梦幻的蓝色光波轻盈掠动在他脸上,睫毛纤长的影子落在下眼睑。
黎舟言跟在他的后面,手里拿着谢钰京的水杯,拧上盖,塞回背包里。
他顺着谢钰京的视线看向玻璃,又转头看谢钰京,视线隐匿在眼窝的阴影里,静谧、没有什么重量,温柔到甚至不会让谢钰京察觉到自己在被注视。
谢钰京忽然转过头。
“要是真的有这时候,鱼会在我们两个面前摇摆不定不知道该吃谁。”
他嘴角勾了下,恶劣道。
“你会被我一脚踹去喂鱼,然后我借力游出水面。不过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我会和大家说你是自愿为我牺牲,还会说我拼尽全力拯救你没能成功,没有人知道你枉死,大家都会歌颂我们的美好爱情。”
黎舟言覆着眼皮静静注视他,轻笑了声,“那很善良。”
谢钰京:“?”
——谢钰京知道他们喜欢他吗。
知道他说的话,对他们来说都是甜蜜的毒药吗。
黎舟言侧脸在蓝色的光线中被雕刻出怪异的深邃。
也许,他在奇怪的被异化的畸形感情里包围太久,丧失了基本的感知力。
对他再好,谢钰京都不觉得奇怪。
为他争执,谢钰京早已习惯。
哪怕是最亲密的距离,恐怕谢钰京也……
和谢钰京出来的时候,他的态度总是自然得不像话。任何打破界限的行为都不会显得过于暧昧。
比如靠近,比如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比如低头看他的时候他正好抬眼。谢钰京不会觉得这些行为奇怪,他是一个缺乏界限感的人,有怪物般的纯稚。
和他约会的人却会被迫陷入一种奇怪的幻境。
就好像真的在和他约会,就好像他真的是自己的男朋友。
谢钰京看着自己贴在玻璃上的手。
小鱼贴过来,在他的手心钻来钻去。
“你好像很喜欢这里。”黎舟言说。
“比起看,我还是更喜欢吃。”谢钰京怪笑两声,盯着玻璃里的小水母,幽幽地回答,“凉拌水母味道还不错。”
他说着,转头看着他,“我哥以前也带我来过这里。”
作为家人来水族馆海洋馆一类的地方是完全合理的,黎舟言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谢钰京转头看着玻璃的隧道。
“当时我就很好奇,水母没有心脏,他们是怎么活下去的,靠科研数据很难想象;就算设身处地潜入海里,也无法想象他们的生活方式。在海洋里,心脏会在压强之下有更压抑更明显的勃动,能察觉到,大海在凝视、在抗拒人类的靠近。”
黎舟言看着他。
谢钰京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他歪了下头,表现出非常纯粹的困惑。
“有时候觉得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我们无法继续探索的大海,连潜水艇都到不了的最深处,是不是真的有另一个种族存在?水母没有心脏,章鱼有九个大脑,这些动物,听起来和人类完全不在一个生态系统里。他们这么特别、却这么弱小,虾兵蟹将一样被人类捕捞、咀嚼、食用。会不会他们只是另一个系统里最弱小的生物……在最深最黑的地方,连探测器都无法了解的地方,会不会有更奇怪、更可怕、更聪明的存在,冷冰冰地嘲笑我们竭力探索只观察到百分之一的海洋。”
他的手按在玻璃上。
手上的热度很快在玻璃上洇开一个手掌的轮廓雾气。
……
黎舟言可以接话,他擅长接话,擅长引导话题,擅长让别人感到自己在和他交心。
但他难以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