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卿言看着殿门的方向,把刀的手搓了搓鼻尖,他手上带着血迹。
他抬目看了靳则聿一眼,低头瞧了一眼手,又瞧了一眼言子邑的脖颈。
靳则聿只着胸甲,依旧是平日里的袍服,稳步走着,脸上半染硝烟风尘,却依旧平和,看不出任何起伏。
“靳则聿,没想到你和我一样蠢。”
靳则聿逼近他的步子稍稍有些停顿,他进殿之后,目光也没有挪动。
更没有看向言子邑,此时微微昂首。
“其实我一直明白,我们这位陛下对我的顾忌,是担心我成为第二个你,我原以为我聪明,出京的路上我渐渐明白,陛下只当我是枚弃子,只是没想到你和我一样,竟未直扑京师,冲我而来,看来我在黄泉之下俟君,时日不远矣。”
靳则聿默默听着,听完,注视着胡卿言,
“若谈‘弃子’二字,如我所见,陛下于你确存几分真意,这于帝王而言,已实属不易……美人香草,身为人臣,我有时也难免存有几分羡意。”
胡卿言微微一颤。
靳则聿的话让他无由一热。
双感一叠。
脑
中走马灯似的情形骤然一过——
他当日在殿中提议杀他以谢靳王的试探,陛下闻知右焉一事的动容——
旧影重重,连城一片,一阵眩晕袭来,双目微微一落。
外头一支冷箭扎来,探入臂濡。
几乎同时,胡卿言将手里的人猛然推开。
言子邑被这一下推得跌了出去。
地上的砖都是碎的,这一摔极重。
靳则聿没有给胡卿言第二次机会,上前一把扣住他的肩,猛地将他往前一拽,顺势一膝扣地,将胡卿言锁在地上。
胡卿言捂着前胸的手撑于身侧,想借力抬起,却被靳则聿牢牢扣住,只能微昂起头。
靳则聿朝后抬了一下手,示意身后的人不要妄动。
但按着他的肩的那只手没有松掉半分。
靳则聿垂目俯视着他:
“陛下并非对你有什么别的心思,而是……荀衡将‘你想到大都督府里头坐坐’的这个心思告知了陛下……”
胡卿言急剧地思索着。
突然,胸口五味杂陈,一口血翻涌而出。
借力一挣,未脱。
靳则聿改而扣住他的下颌。
此时此地,并不像靳则聿的单掌扣住了他——
而是那双熔炼了军政沉浮于一身的眼睛扣住了他:
“你确实聪明。但你有此言,说明你远摸不清局势,也瞧不清陛下究竟要什么。陛下设督军督府,并非是想你来取代我,也并非担心你成为第二个‘靳王’,只是不想再置大都督府了。”
似乎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屈辱。
胡卿言略有些挣扎起来。
挣扎中,有什么东西从胡卿言的怀里跳荡出来,骨碌一声滚落在了地上。
靳则聿的眉眼投在殿内的阴影中。
言子邑双臂撑在砖地上,维持着安全距离。
一种直觉一样的东西击在她的意识里。
——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