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问取了桌上一张纸来,平铲起这一小块雪,回身钻进被窝里,拱了闷在被子里的陈安道两下,小声道:“师兄你看,花。”
陈安道连头都不肯探出被子外面,眯着眼朦胧道:“……是鸟的脚印。”
“就是花。”
“……好吧,是花。”
陈安道自被子的缝隙里瞧见外面天已大亮,伸出手去摸他的衣服,半途让杨心问截住,塞回了被子里。
“做什么?”杨心问把他的‘花’搁到了床头,盯着陈安道肩胛上的红痕,俯身亲了亲,“再睡一会儿呗。”
“不成,大年初一还得去给留在山上的长老拜年。”
“那几个老头你拜了干什么,不嫌晦气。你看你眼睛都睁不开,再睡会,睡会。”
“还有给其他宗门世家的拜年帖要写。”
“我帮你写。”
陈安道不太同意:“你那字……”
“我叫姚垣慕执笔,行了吧。”杨心问把被子重新给陈安道闷上,“不许吃乱七八糟醒神的草药,我写完了再回来叫你,在此之前不许下床。”
陈安道为难道:“若我要出恭……”
杨心问奇道:“怎么会,你昨晚被我抱着弄出了那么多,哪儿还有——唔——”
陈安道面红耳赤地捂住了杨心问的嘴:“行了你去吧,不要说了!”
杨心问眯着眼,笑得像只狐狸,刚离了床,又想起了件事,转身道:“师兄,新年快乐。”
一夜过去,杨心问昨晚哭红的眼还未退红,眼皮薄,那红便久久地挂在眼边,像抹了胭脂样的。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叫陈安道想起年画上的福娃娃。
“新春吉祥。”陈安道说着,想起来了些事,伸手从床边的外衣里拿出了乾坤袋,取出封利是来,递给了杨心问,“万事如意。”
那利是外画着金麒麟,右下角还写着杨心问的名字,中间捏起来硬硬的,勉强能看出一个圆形硬物的轮廓。
“谢师兄。”杨心问双手捏着那硬物,“不过师兄是什么时候准备?怎么随身带着?难道是昨晚——不可能呀。”
陈安道觉得他是有心把“昨晚”放在嘴里反复提及的,脸上红得发烫:“……早便备下了,此次入京本就时近年关,说不清何日方归,自然要随身带着,早做准备。”
“入京前便备下了?”杨心问纳闷道,“可你都不知道我这次会醒啊。”
陈安道说:“难道你不醒,我便不给了吗?”
这下换杨心问满脸通红,脚下发飘哼着小曲儿走了。
刚出门口,便见姚垣慕抱着一沓厚纸匆匆而过。约莫是心情好,杨心问对姚垣慕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刚要开口说声早,却见此人与他四目相对,随即迅速移开视线,不仅不停下,反倒加快脚步走了。
杨心问:“……”
杨心问:“我这一早的好心情啊。”
他足下一动,地上雪沉未扬,便已站在了姚垣慕前进的方向。
“站住。”杨心问越过那一摞厚纸,垂眼看着姚垣慕,“跑什么,怕我吃了你?”
姚垣慕用那堆纸遮脸:“没没没、没有……大、大大大大哥新年好……”
“诶,乖。”杨心问把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总算找到三个铜板。拇指一弹,将其中一个抛到了那摞纸上:“收着吧。”
姚垣慕喜笑颜开,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成了眯缝:“谢谢大哥!”
“然后呢,你跑什么?”
姚垣慕的笑容骤然一僵。他是酒醒后还记事儿记得顶清的类型,昨晚喝醉之后自己又哭又碎嘴的情形尚且历历在目,一会儿哭他奶奶,一会儿又哭他早逝的娘,这辈子的牢骚都像是昨晚说完了,一早醒来,只恨不得把自己埋在雪里,这辈子都不要见人了。
“没、没有。”姚垣慕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眼睛都快飘到天上去了,“就是功课太多,我、我着急写……”
“功课?”杨心问歪了歪头,拿起了那沓纸最上面的那一页来看,“师兄大过年的还给你布置功课?”
姚垣慕忙道:“这是天矩宫的功课。”
“天矩宫?哦,那个四年一次的……”
杨心问想起来了,叶珉以前还跟他说过这事儿。初入门的弟子,虽然各有峰属,但都有四年是在天矩宫前统一听学的。大长老教经书伦理,灵修门史时政;玄枵长老教阵卦推演,祟物生息,渊落本初;大梁长老教兵造和医理;诹訾长老教武演。
“可是你那年不是就你一人吗?”杨心问奇道,“那天矩宫听学的岂不就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