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问斜他一眼,懒得搭理,指了指门口让人赶紧滚,他气还没消呢。姚垣慕立马把自己盘圆了滚,刚滚过门槛,杨心问却又忽然想起了件事儿,开口叫他:“等等。”
姚垣慕跟撞了墙样的停下来,转身又要跪。
“别乱动。”杨心问顿了顿,又稍稍缓和了语气,开口道,“如今下界乱成这样,根本待不了人,你奶奶可有下落了?要是有什么线索你现在告诉我,我把她带回来。”
说这话时,杨心问本以为姚垣慕又得感动得哭哭啼啼,千恩万谢一番闹得他头疼,可姚垣慕只是微怔了片刻,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杨心问微微皱眉:“我如今御剑可日行千里,不算麻烦。”
“真的没有。”姚垣慕说,“以前师兄还借听记寮帮我找过,可还是没找到,他们搬得远,就是不乐意我去找他们了。”
不等杨心问再问什么,姚垣慕便匆匆告退:“时候也不早了,大哥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一溜烟的就没影了。
第209章自苦人
当日,叶珉便敲了警山音,召集临渊宗上下的修士,说明了他的计划。
他早已与其他长老通了气,可弟子们却还一无所知,甫一听闻这计划,沸反盈天,支持反对的声音都极大。
浮图岭如今是什么光景,这些修士都很清楚,无论谁人领队出山,这一趟都是凶多吉少。
饶是如此,任有过半数修士愿意冒这个险去救人。
而剩下的一半,因着不愿承认自己是龟缩不前,在道义上矮了别人一头,便要将这计划贬得一文不值。两拨人吵了起来,天矩宫前吵得热热闹闹,就差没当场打起来了。
另一边,杨心问自然不关心叶珉这事儿到底能不能办好,他就算是一个人也照样去的。他见姚垣慕脚底抹油地跑了,也不在意,起身在书架上捞了几本书,又把自己的被铺卷起来抱走,一路小跑到了后山。
那禁制把整个洞口封得严严实实,窗口的位置倒是留了点缝。杨心问稍微绕了绕,跳上了窗边。
窗上的玄铁也落了封,所幸中间有点缝隙。杨心问在窗外“噗嗤噗嗤”两声,像只早来的蝉一般叫,见陈安道依旧缩在角落,只流个单薄点背影给他,有些失望,但转眼又给自己调理好了,从缝隙里把包着书卷点被子塞进去。
他一边塞一边说:“师兄,我明天要下山了,估计得有一阵。姚垣慕那小子不可靠,你还得自己多小心点,叶狗指定憋着什么坏。”
没人回应,杨心问好像也能说得自得其乐:“姚垣慕也不太对劲,不过我信他,再怎么样我也不觉得他会害咱们,所以没多问,但是他家里人可能出事了,你知道他家到底在哪儿吗,我回头问问。”
棉被裹着书掉在了地上,散落在一旁,杨心问又弄了点别的试试,可但凡带点灵力和魔气的东西都塞不进去。
“叶珉那老奸巨猾的东西……”杨心问攥着乾坤袋颇为不甘心地收回来,“我迟早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他扒拉着窗上的栏杆,对着陈安道絮絮叨叨了很久。也不在意有没有回答,这样一墙之隔的陪伴也是陪伴,甚至换个说法,李正德的人头也在,师徒三人四舍五入也是团聚了。
事情演变成了最糟糕的情况,可杨心问在陈安道面前依旧未曾显露半分。
“师兄,我只偷偷跟你说。”杨心问的脸挤在栅栏间,小声道,“虽然这样很坏,可我还是偷偷高兴。”
“你没死,我也没死。”
“我还能像这样跟你说话。”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我很害怕,怕你在我睡着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哪怕知道了你还活着,不亲眼看一下也不敢相信。”
“打心底里想着,死的是别人不是你,真的太好了。”
杨心问有些扭捏地眨了眨眼,头微微偏过,身后恰巧吹来一阵清风,自缝隙间跃下,吹拂着陈安道有如死灰般的身躯。
也就是这阵清风,像是忽然间唤醒了角落中的人。
只见陈安道若有所感地回过了头,身子倾斜,整个人落在了窗外流泻的锥光之中。
杨心问一喜,却在看清陈安道的模样时,瞳孔紧缩,抓着栏杆的十指骤然用力。
冰冷的怒意自他头顶冲向全身。
阳光洒落在那如鬼魂般飘渺单薄的身影上,只见自领口爬出密密麻麻的咒言遍布了整张脸,有如白玉阶上落下的树荫,纵横交错,交织密网。
禁言咒,禁观咒,禁听咒,不伤真言……杨心问认得的不认得的令咒遍布陈安道全身,那张皮原来的样子已经半分看不见。
露出的脚踝、手腕,也悉数被这些咒言覆盖,一双眼空洞无神地回望风吹来的地方,却到底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见,很快便转了回去,再度沉入阴影之中。
铁栏杆上的禁制嗡鸣,杨心问在不知不觉间泄露出的魔气引得整个禁制开始震颤。却见狱中的陈安道感到了地动,越发蜷缩起来,死死抱着那个装着人头的箱子。
山间青嫩的树芽被这股盘桓的魔气摧残,打着蔫地开始往下落。
正在天矩宫前的叶珉袖中一动,他抽出一张闪着金光的符纸来,便见其上写着与后山禁制一般的咒言,黑气泛滥,他面色微动,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将符纸塞回了袖中。
“大长老。”叶珉转身对姚不闻说,“我临时有些要事,此事便交由大长老料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