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禾将所有事物细节都处理完毕后才踏出了栖明寺。
彼时暮色四合,天光骤暗。残月斜斜挂在屋檐之上,朦胧皎洁的光影透过薄如蝉翼的云层均匀洒落下来,在青砖地上绽开银白的花朵。
季漾早早的就备好了马车,停在寺庙门前,他手里还拿着刚浆洗过的霁色披风。
扬州夜里寒凉,少女体质又弱,经不住冷风吹拂。青年几乎是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就抬脚迎了上去,边说边递过手中的衣物:“殿下。”
沈栀禾垂着眼皮,双指微弯将系带交错,绞出漂亮的结,食指按住披风边缘的银扣时她的动作还停顿了片刻。
许是氛围寂静,月色又恰到好处,与半个月前的情景重叠。
她莫名就想到了那天裴时逾指尖擦过她脖颈时带来的温热触感,以及落在耳畔处的潮湿呼吸。
还有那句“殿下,谋士不侍二主。”那人言之凿凿,是个哄骗人的好手,听的她都为之动容。
可偏偏打脸来的很快,联想到近来发生的事,少女胸口都闷着一团气。
她撩起眼眸看向季漾,表情冷艳:“安插在裴时逾身边的暗卫有没有消息传来?”
季漾摇了摇头:“暗卫说他最近都在忙水坝的事,脚不沾地的,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动静。”
“我皇兄没有给他传信?”沈栀禾不相信那人会安分守己,疑惑着开口询问。
青年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为难,刻意躲闪着她投过来的锐利目光,支吾道:“……他有段时间避开了眼线,卑职查不到。”
少女瞬间了然,“正常,我皇兄又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裴时逾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复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那我舅舅呢,也没有消息传来?”
她们这一行人离京已一月有余,秦敬在当天还发了好大的火,说她不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冒冒失失。
常言道爱之深责之切,沈栀禾也清楚她舅舅的担忧,所以没有前去触霉头。但这么些时日,他气应该消了才对。
更何况血浓于水,往常在长京出去游玩时他都会对她絮絮叨叨几句。如今这种情形,他更不可能对自己不管不顾。
莫非……
少女眸中划过一抹寒光,沉声道:“当初冯丛海做的手脚你清理干净没?密信对接的人都是暗卫?”
季漾朝她点了点头:“信使用的都是签了生死契的人,他们不会轻易叛变。而且……城门把守的护卫我都换成了自己人。”
他做事向来稳妥,怀疑的种子拔除后沈栀禾却依然静不下心神。
她怕扬州贪污的事先行一步传到了长京,而贺泉又借他人之口倒打一耙。因为对付不了远在江南的她,转而找她舅舅麻烦。
大抵是少女的脸上担忧的情绪太过浓重,青年顿了顿,又带着安抚意味开口:“……也许秦相只是太忙了,抽不开身,殿下不必太过担忧……”
她正想出言反驳,话音却还未从喉咙间溢出就被笑意盈盈朝这边小跑过来的疏月给打断了。
“殿下!”
扬州政务繁忙,沈栀禾整日都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连带着身边的人都紧绷起来,与她接触最久的疏月平日也是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
如今见她这般活泼生动,少女也觉察她有要事禀告,挑了挑眉,安静垂眸等着她的下文。
疏月从袖口拿出了一封信件,最上方的印泥盖章完好无损。她递过去时声音里都染上了几分雀跃:“殿下,这是萧小姐遣人送过来的!”
与她的反应不同,沈栀禾在听见这话后便抿起了双唇。一牵扯上萧似染,那些前世的回忆就像潮水般涌进了她的脑海里。
她接过信封通读,边看边拧紧了好看的眉心。白纸黑字,寥寥几笔交代了她入宫为妃的结局。
疏月也意识到了她的神情不对,小心翼翼开口:“殿下,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