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他就已经有些走不稳了。
有的人喝多了,走不稳道,便会强撑着奇形怪状地往前走,故而有了醉步。他倒好,下了车,头有些晕,干脆长身倚在路灯下,头耷拉着,细软的刘海垂在额前,看上去很可怜。
池阮拉了拉他的手,有些好笑道:“快点进去啦,外面多冷。”
“不舒服走不动丢人”
他神色有些迷茫,眼角还带着潮红,眉毛微微蹙起,一只手苍白地裸露在外面,轻轻放在腹部。整个人像是一只淋湿的小狗,头发也毛茸茸的,池阮心里酥酥麻麻,审视了他几眼,该说不说,他平日里确实很在意形象,从不穿有褶皱的衣服,任何物品也必须绝对干干净净,但凡正式场合,一定是正装出席。
“又不舒服了?让你别喝了,你又不听,下次再这样我可不管了。”
他眼里水光闪烁,眼圈有些发红,好像快要哭出来,有些郁闷地看了她几眼,低下头:“哦,那你就别管了反正你早就嫌弃我了”
他的头别过去,池阮愣住,一个人在风里凌乱。片刻,又好笑又好气地挽住他:“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不舒服。”
她扶着他走进去,他又高又大,下巴轻轻靠着她的额头,一半重量压在她身上,呼吸打在她脸上,却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俞允淮原本的家在一栋老旧的小型别墅。一共两层楼,地下还有一层,进了门,装修风格是温馨日常的法式,虽然能看出有些陈旧,但想到这都是几十年前的房子,足以窥见房屋主人前沿的审美。
进了门,才发现屋子竟然被打扫得很干净,大概是他来之前就找人打扫过。
他躺倒在沙发上,坐下去的时候大手一拽,池阮被他带进怀里,头撞在他胸脯上,鼻腔里瞬间涌进他衣服上的松木味道,她眼前一黑,听见他一声闷哼,下意识发问:“还好吗?撞到伤口了吗?”
他前不久刚刚在胸口做过手术。
“没有,”他嗓音沙哑而低落,“你呢?疼吗?”
她摇摇头,他眼里已经不剩几分清醒的神志,心里却记得刚刚在店里撞到了她的腰,固执地掀开她的衣服一看,直到见到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头埋在她颈窝里,闷闷地说:“不要对我这么小心翼翼,好吗?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保护你,还总要你照顾。”
颈窝,大概是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露出的最大的坦诚,足够柔软,足够贴近,足够信任,他们呼吸交缠,两颗心脏隔着两层胸腔相撞,他的头发让她的皮肤又酥又麻,却也由衷的安心。
她心里一软,他的头滚烫,她伸出手一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浑身冷汗。
屋里没有开灯,落地窗投进雪影和月光,一地银霜。
她站起身,想找一些药,却被他紧紧拉住:“你要去哪?”
他的手握得很紧,很轻很轻,挣扎道:“我好痛我”
下一秒,他用手捂住嘴,浑身往前一倾,险些吐出来,好不容易忍住,腹部由于酒精的刺激泛上一阵阵火辣烧灼,他整个人轻轻推开池阮,弓着身子,浑身颤抖,口中溢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努力忍着,不想在她面前失态。
池阮被他下意识推开的动作猛地一刺,但回过头,见他缩在一旁,孤单脆弱的模样,一张清俊温润的脸煞白,还是忍不住找来垃圾桶,放在他面前,轻轻用手抚着他的后背。
在她的手碰到他的瞬间,他浑身微微一缩,慢慢地,眼里的抗拒变为依赖。
胃里一阵阵抽搐,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她扶住他,看他终于忍不住,扒着垃圾桶吐出来。浑身微微颤抖,额前的碎发也被冷汗浸湿,耷拉在眼睛旁,却显得一双眸子更加破碎莹润。
咳嗽声伴着细碎的喘息,吐完之后,接过池阮递过的水漱了漱口,他浑身有些泄力,嗓子眼也很疼,借着醉意,索性放开,不管不顾躺在她腿上。
池阮低下头一看,只见他煞白的脸上染着两坨红晕,眼里水光潋滟,微微眯着,长长的潮湿的睫毛如同蝶翼颤动,半掩着眼里的光晕。嘴唇也是微微张开的,一副如同溺水的人被捞上岸微微轻喘的模样。
他的头刚好陷在她两条腿的夹缝里,脖子搭在她腿上被顶起,她的视线像是被他迷醉又无辜的神情烫到,微微往下移开,却难以避免的看到他又长又白的脖颈上微微起伏的喉结,以及搭在一旁青筋凸起,长而骨感的指节。
她咽了咽口水,喉头无端燥热,试探地想要推他下去,却被他紧紧压住,手也被他篡在手中,直到对上他慌乱又固执地眸子,她才后知后觉——
即便他身体不好,但始终是一米九几的成年,男性,只要他想,她在体力上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你又要走吗?”他问,眼神有些不做不休的决绝。
“刚刚不是你推开我吗”她不敢看他灼热滚烫的眼,岔开话题,语气有些委屈。
“别走,别走”他拉着她的手,缓缓握紧,十指交扣,接着,下一秒,一拉,用劲锤在肚子上,闷哼一声,池阮吓得叫了一声,他却很无辜地轻喘着,说:
“疼别走帮我揉揉”
他那双漂亮又润泽的瞳孔又黑又亮,在昏沉的夜里直直看过来,褪去了平日温润柔和的疏离礼貌,他变得不像他,视线里毫不掩饰地固执和威胁,可这威胁,让人又酸又涩,偏偏带上了乞求的味道,用他迷醉的双眼,用他轻颤的嗓音,用他湿润的长睫,卑微又恳求地威胁她别走。
池阮浑身一阵酥麻,既兴奋又羞恼。
她拿了一张纸巾,轻轻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和眼里的泪花,情不自禁:“你哭了?”
他的眉微微一蹙,低声道:“没不是因为疼我不怕疼”
他的话说的似是而非,一颗泪痣在红晕和汗湿的绒毛间显得格外妖冶:“我不想让你走你别嫌弃我好不好”
他牵住她的指尖,疼痛和眩晕让他沉醉而疯狂,用她的指尖抵住牙齿,轻轻冷哼一声,乞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