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抱抱我”
池阮已经从方才的惊讶中缓过神来,她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她小心感受着自己雀跃又兴奋的心,去贴近另外一颗心,又感动又愉快,突然觉得自己很奇怪,人都是这样吗?当他对她温柔时、爱护时,她感受不到强烈的爱,只有当他依赖她、想要占有她、离不开她,她才这样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爱着,感受到他需要她。
哪怕这样的爱让她心里羞愧又禁忌,但还是不免沉浸。
她把他滚烫的身体搂在怀里,用手轻轻帮他揉着胃,感受他的痛苦,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过了一会,他乖乖地、安静地靠在她腿上,似乎没有动静,偶尔喃喃几句让她别走,她突然想起他今天还没有吃药,轻轻扶着他的头放在沙发上,起身,却再次被他牢牢握住。
“别走”
“我去给你拿药。”
“我也去”
池阮无奈摇头:“我扶你去你房间?”
他愣了片刻,点头,他浑身瘫软无力,依旧整个人微微靠在她身上,甚至似乎有些故意,非要紧紧篡着她的手才安心似的。
他的房间床很大,但明显是一个小男孩才会喜欢的风格,一进门就是一张巨大的全家福,虽然太黑看不清样貌,但能看到小男孩坐在父亲肩头,妈妈挽着爸爸的手,很温馨。墙上贴着外国动画的海报,角落堆满了玩具,和他现在清冷疏离的模样大相径庭,他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乖乖在床上坐下,池阮也有些惊讶,但知道这大概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很想回忆的事,也体贴地没有开口。
他每日都要服用精神类药物,不仅是情绪的问题,有时候用药不规律甚至会诱发躯体化,后果很严重。
她知道他不喜欢光,巧了,她也不太喜欢,所以没有开灯。好在外面的草坪上全是积雪,月光也亮堂,适应了黑暗后倒也勉强看得清。她在行李箱里找到了药,再次抬头,他已经蜷缩在床上,手一动不动垂在床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是那么孤单和格格不入,在这个温馨又可爱的儿童房里。
她凑过去,他依旧一动不动,光线太黑,她看不清他脸上神情,问了一句:“睡着了?”
没有人答话。
她叹了一口气,拉过毯子盖在他身上,顺手摸了摸他的头,依旧滚烫,但她的手突然顿住,因为在她手掌之下,他的睫毛微微颤动,潮湿无声地落下。
她怔了怔,心又酸又软。
如果说先前都是因为疼痛而刺激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这一刻,她很确定,那个在她面前温柔从容不愿意暴露自己软肋的他,第一次卸下防备。
他在哭。
可她也很惨,上天并不垂怜她,她并不是一个幸运的小孩,安慰的话梗在喉咙里,半晌,她在他身后躺下,抱住他的背:
“你要不喜欢这里,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吧。”
长久的沉默。
但她能感受到,她小小的怀抱里,他的身躯微微颤抖,呼吸急促又混乱,努力压抑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慌乱又心疼,但什么也做不了,用她高高的鼻尖轻轻蹭着他落下的泪,心里因为那一点点潮湿漫溢成淅淅沥沥的雨季,一遍又一遍轻轻抚摸他松软干净的头发,一遍遍重复:
“没事的,我在呢,我陪着你呢。”
半晌,他闷闷的声音传来:
“阮阮,是我杀了她。”
“你知道,一个母亲……对一个家有多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