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我儿子儿媳过来接我,他们今晚在前面摆摊卖馄饨。”老人捶捶肩膀,“姑娘,你买花灯是要送给先前那个小伙子吗?”
“嗯。”
老妇人笑得更欢:“是你的情郎吗?”
她面上微热,指腹划过花灯上面的并蒂莲,笑着点头。
“早些回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江望榆提起花灯,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时辰渐晚,街上的游人越来越少,偶尔有人从她的身边经过,一副着急回家的模样。
旁边又经过一对有情人,年轻姑娘气呼呼道:“你骗我!说好了送我莲花灯,结果送了一盏牡丹花灯。”
“牡丹更好看,与你更相称。”年轻男子哄道,“别生我的气了,我明天再亲自做一盏莲花灯给你。”
“哼!”
“是我的错,不该骗你。”
“看你诚心认错的份上,原谅你啦。”
“需要我背你回去吗……”
两人亲昵的交谈声逐渐飘远。
江望榆没打算偷听,想起还在等自己的人,加快脚步往回走。
远远地瞧见修长挺拔的身影,她忍不住笑起来,低头看看花灯,放轻脚步,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走近后,隔着大约一丈的距离,她看见他的对面还站了一个人。
鬓边发白,衣着华贵,双手交叠,朝着他弯腰行礼,姿态恭恭敬敬,身形看上去有些眼熟。
她瞬间止步,停在原地,屏住呼吸,直直盯着他们。
弯腰行礼的那人慢慢站直,露出一张严肃板正的脸庞,依旧微微低头,像是不敢直视对面的人,视线固定在地面,甚至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是内阁首辅郑仁远。
江望榆捏紧灯柄,指甲深深掐住掌心,尖锐刺痛逼迫她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四周静谧,郑仁远恭敬万分的奏言响起:“……前往寒舍。”
而他的声音平淡冷静,是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显露过的模样,带着一点久居高位的冷漠,恰如夜空寒星,孤高遥远,叫人不敢直视。
朕。
如此简单的一个字,溜进耳朵,无异于一颗惊雷炸响。
难怪司礼监掌印几次到观星台寻找天子,在他的面前恭敬多礼;难怪他的消息如此灵通,朝堂之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难怪他总是问她想不想进宫……桩桩件件,那些被他掩饰被她忽略的画面,清清楚楚地浮现在脑海,由不得她忘记。
双手紧绷到极致,骤然一松,花灯落地,烛火熄灭,美丽的并蒂莲陷入黑暗之中。
江望榆直直盯着他,像是第一天认识他,如同在看陌生人一般。
寒意蔓延,冷得她浑身战栗,声音发抖:“臣江望榆恭请陛下圣安。”
她回想学过的面圣礼仪,缓缓屈膝,刚弯下一点,手臂被人扶住。
掌心宽厚温暖,曾经无数次握住她的手。
“阿榆。”他牢牢捧住她的手肘,让她重新站直,“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臣愚笨,还请陛下直言。”
江望榆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他的手,连连往后倒退,拉开一长段距离,紧咬牙关,与他遥遥相望,如同隔着不可跨越的银河。
贺枢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闭了闭眼,“阿榆,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他试着往前走了两三步,见她停在原地没动,连忙大步跨到她
的面前,仅剩一臂距离。
“除了真实姓名与身份,我没有再隐瞒你任何事情。”
“上何有兮人不测,积清寥兮成元极。”江望榆笑了一下,“元极,寓意为天,难怪陛下说最喜欢的星星是……天枢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