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中有行宫,阴阳两面的行宫,要摸清踏步不容易,不如直接破了阵眼。”纸人抓住他的发绳,以免被甩下去,“张玢就是阵眼。”
“你那边还能撑多久?”杨心问偏头对纸人道,“我很快就出来。”
“这阵没那么简单,你不可轻敌。”陈安道顿了顿,“我眼下无事,他既然是指着我而非直接开枪,那便是要谈的意思。”
“他拿枪指你,那就是没谈拢就要杀了你的意思!”杨心问心中急躁,当即垫步掀身,在冰上后翻,以破军之势朝着张玢一剑送来。
张玢尚且躺在冰上未动,瞧着这记杀招而来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伸出一指来,虚空对着杨心问一点。
那一指竟有如重锤敲击杨心问的心脉,杨心问身形瞬间不稳,齿间漏出一声闷哼来,尚未落地,便又听蛛网间一阵鬼哭狼嚎:“疼疼疼疼疼疼疼!!!”
画先生惨叫一声,吵得杨心问耳朵疼:“你喊个屁,难道还砸到你了不成!”
画先生旁边的郭川闻言委屈道:“就是砸到了啊。”
杨心问一怔:“你说什么?”
“快躲开!又来了!!”画先生尖叫着扯着自己烂泥的身躯,和郭川抱做一团,“啊啊啊啊啊啊好疼好疼好疼!!”
杨心问这次看准了张玢的指尖所指,谨慎地躲过了那方向,可依旧感到了心尖的颤动。
“两记下去……”那张玢慢慢地坐起身来,表情有些许困惑道,“你怎么还能活蹦乱跳的?”
“你肠子都让人打穿了,不也还能废话吗。”
杨心问握紧了剑,垂眼看见刚才被咬断的拇指,现下已经长了回来。
寻常来说,他身上分开的小块在死后会迅速重组,就如同光阴倒流一般。而受伤的时候则是正常地结痂,只是较常人更快些,断手断脚也能在一定时间内长回来,都还在正常的“魔物”范畴内。
可这复原的过程比死后重组要慢得多,这指头长得这么快,想来是他自己也受到了悯怀伤这阵的影响。
如果这个阵是对双方都有效的,那这些不致命的攻击有什么意义?
还有纸人为何从方才开始便一言不发?
“是什么疼法?”杨心询问蛛网里的两个囚犯,“钝疼,还是锐疼?”
“我们连实体都没有,哪儿分得出来啊!”画先生打着滚,泥浆溅得到处都是,“就是疼,快疼死了,魂飞魄散就在顷刻之——”
“你以为你在糊弄谁?”杨心问寒声道,“我心魂离体三年有余,感知疼痛和实体根本没有关系。若是出去得晚了,陈安道出了什么茶子,我叫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画先生立马噤声,滚到了郭川身后。
郭川这阵子一直在纠结自己作为一个死人,魂魄以这种形式赖在人间是不是不太好,眼下也顾不得自己的愁情了,捂着嘴当场吐了口血出来,一边擦着嘴一边说道:“钝痛,是钝痛,浑身被人砸了一锤的感觉。”
“心魄被人直接砸了。”杨心问偏头看纸人,“师兄,可有什么阵法是直接作用于心魄的?”
纸人果然没有回应。
杨心问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你当初教我的那些招式,唯独这招我学得格外不好,用起来还头晕。”
张玢站起了身,方才那几颗药下去给他的飘飘欲仙之感已经散了,他又是一副阴鹜的模样,双手背后,两眼森然地看着杨心问,脚底的冰下还适时地飘过了一具尸身。
“大胆贱民。”张玢昂首道,“见了本王竟还不跪?”
“今时禅宗心法。”杨心问闭上了眼,“盲视观心。”
“陈仙师。”唐鸾将枪指着陈安道的脑袋,“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亭中阖天缓缓升起,陈安道依旧望着冰面上的杨心问,他袖中的天涯咒金光大作,只听方焕峰那浑厚的嗓门大喊道:“陈仙师!方才我们盯着的那群假和尚,见到刚才那牡丹烟花突然就咬毒自杀了!”
“知道了。”陈安道说,“继续守好出入口即可。”
他有些担心杨心问会过分冒进,早在杨心问的剑鞘里贴过纸符,眼下正是用的时候。
可惜添乱的人太多,还没能说几句话,徐照便又放出灵场,切断了他与纸人相连的一点灵丝。
“嘭!”
唐鸾一偏枪头,扣动了扳机。滚烫的子弹擦过了陈安道的脸颊,立时便留下了一道灼伤来。
“陈仙师,你可还记得自己如今是被枪指着?”唐鸾再度将枪口摆正,笔直地对着陈安道的眉心,“还请不要以为凡人的玩意儿便格外无用,。”
陈安道抬手碰了碰脸上的那道新伤,红热得连这冰雪天都没能迅速降温,晚间估摸着会起些水泡。
他此前见过有关火绳枪的书册,实物倒是第一次见。只是这枪比之火绳枪又有了很大的不同,小许多也轻很多,按照方才唐鸾的示威来看,精度也提高了不少,且不需要一发一填弹,连最关键的火绳和药锅盖都没有,似是只需要扣动扳机,便能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