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脚步声干嘛也要传达?!就你有耳朵?!”小将的怒火一触即发,“赶紧把它停下,吵死了!”
徐青仙忽的道:“你听谁说的?”
“……”
“……”
寂静中,小将哽道:“我们好像忘记了一个人,他还躺着……他还好吗?”-
“那五朵莲苞,应当是被人‘用掉’了。”黄时雨抽了口烟斗,被里面的苦味呛得险些打喷嚏,皱眉道,“不是我说大话,我要想找什么东西,没有找不到的,哪怕它是藏在了穹苍里……只要它还留在这世上一天,就不可能这般毫无踪迹。除非,它已经消失了。或被焚毁,或是……真的有人拿它干了些不太好的勾当。”
“用?”
徐行道,“能怎么用?”
在鬼市这么多年,黄时雨什么东西没见过,他扯了扯唇角,懒懒道:“要用,当然有很多方法了。最浅显的,将里面尚未生出灵性的婴胎剖出来,滴血认主,或是炼成器灵,或是当‘耳报神’用,天眼未关的童灵未染污浊,比大人好太多了。但我觉得这不大可能。要剖婴胎,没必要耗费如此大的风险去抢莲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徐行自然懂。有闯莲池全身而退的能力,何必搞这些歪门左道,更何况,对这些人来说,去红尘剖要更加“划算”。
她道:“若是在其中灌注了大妖的血液?”
黄时雨道:“妖血比人血强盛,尤其是幼时,人族的血脉会变得稀薄乃至被吞噬,只会制造出比寻常妖还弱一点的妖罢了。顺带一提,也没什么人性。”
除非,有一些独属于人族的东西能弥补这一差距……是么?
徐行冥思苦想半天,竟想不到有什么东西是人族有但妖族没有的。妖族脑袋能长在肚脐上,连O都能多长一个,但要说“感情”吧,那着实对面前的黄时雨和外边蹲守的六道都不太尊重。
“我明白了。是勇气。人类的勇气。”徐行面无表情地对神通鉴道,“可恶!不要小瞧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神通鉴喷道:“你能不能好好讲话?!”
和她的猜测对不太上。看来此事又要成为一桩悬而未决的奇案了。徐行又道:“还有一件事——郑长宁那瘪三的灵石矿,究竟是在穹苍谁的默许下开采的?”
“唯一可能知道的人,已经被你一剑捅死了。”黄时雨笑得幸灾乐祸,颇有些“花枝乱颤”,不过很快在徐行的死亡凝视下很快坐正了身子,咳道,“不过,她就算知道,也可能只是知道个名字……这么猜吧,穹苍内哪个地方用得着这偷摸开采、大批大量、沾着人血的灵石矿来维持运转?”
徐行未经思索,便与黄时雨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两个地方,占星台和……万年库!”
占星台多年被质疑吃着空饷,别的峰都改朝换代好几回了,这第四峰仍旧雷打不动,管他风霜。也不想想,秋杀成日算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什么老祖是不是童子,被窝里热不热乎,掌门的红鸾星动了没动云云,就算徐行暂时没察觉出什么隐情,但不怀疑她就太让她轻松了。
至于万年库,则是因为这个所在太过封闭且神秘了。众所周知的“油水”位置,谁也不知道穹苍的万年库里究竟收集了多少稀世珍品,若是丢了个把东西,还真看不出来。想要维持万年库的运转,甚至暂时切断它与穹苍的联系,所需要的灵石就必然是庞大到令人可怖的数量……
门外叩叩两声,六道又催了:“差不多了,秃头打上门了!”
徐行盯着黄时雨,道:“师尊死了么。”
“死了。”黄时雨平淡道,“你走后的第六年,我看着她衰弱成皮包骨,连割破她指尖都挤不出来一滴血了。骨灰铸在她的佩剑之中,墓碑还在后山……我亲眼看着的。”
徐行喉间有话想说,然而,又咽了回去。
她死了,亭画死了,师尊死了。大家都死了,为何你和寻舟还活着?
人若是只活半生,或能不活在爱恨里,但这般苟延残喘、药石无医,仍要在世上踽踽而行,若无铭心刻骨的爱恨纠葛着身躯,难不成真能只用“没活够”这三字来解释么?
“好了。你该动身了。记得埋他一定要连脑袋一块儿埋下去,像种土豆那样,别跟他客气。”黄时雨起身,没忘把道具烟斗也给揣进袖子里,哂笑道,“我出来一趟不容易。要不要看看你师兄原先的样子,忆一下往昔?”
徐行道:“那也是你变出来的么?”
“没办法啊。活这么久了,总是会变的。”黄时雨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忽的,他的面孔一阵扭曲模糊,从头到脚变成了原先的模样——只不过道具欠佳,穿得还是六道的衣物,肩膀将其绷出了无数线头,腰间也没挂着那记着一大堆鸡零狗碎破事的小册子了,朝她嘻嘻一笑,“是这样吗?我有点记不清了。”
徐行笃定道:“原来好像更丑些。”
黄时雨喷道:“……你不该感动到潸然泪下吗?!这什么反应?!”
潸然可以,泪下不可能。若说寻舟的眼睛是巨湖,动辄往外喷珍珠,徐行的眼睛就是干了十年的峡谷,她从没记得自己何时有掉眼泪过。
“走了。别担心我,在我找的问题没得到答案前,我应该是不会死的。”黄时雨笑眯眯道,“小徐行,回见。”
回见。
门关上半晌,徐行回神,才发觉自己搭在榻边的腿有些酸,她方起身,便感到头皮被轻微一扯,针刺般的痛。
她垂眼,寻舟不知何时已醒了,手里正轻轻捏着她一束发丝,和自己的绑成了一个小小的结。只不过,不是死结,是活结,她一扯,两端就滑落开了。
徐行道:“你什么时候对翻花绳感兴趣了?”
寻舟道:“我在等师尊理我。可你似乎一直在想别的事,我有些无聊了。”
“少来这套。”徐行目光自他微笑的面庞移开,若无其事道,“醒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