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笑道:“我就是这样子的人,说话俗不可耐,在富贵里滚一遭还是个泥巴芯子,不干不净,污了您眼,辱了您耳,委屈您忍一忍吧。”
说着将丝线放在嘴里,狠狠咬断,面无表情地往缝好的月事带里填草木灰。
晏元昭睨她,“你脾气不小。”
“赶不上晏大人。”阿棠回敬。
缝好三条月事带后,阿棠去成衣铺买晏元昭想要的“寻常百姓穿的”袍衫。
两炷香后,她买回衣裳,晏元昭摸了摸料子,不甚满意。
“这种粗布衣裳,也太简陋了。”
“城里百姓都穿这个。”阿棠不以为然,拿着条长长的布帛往屏风后头走。
晏元昭叫住她,“这做什么用?”
“束胸用的。”
半折的屏风被拉开,薄薄的绢画透出后面曼妙的人影,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晏元昭盯着屏风看了半晌,背过身去,走到房间另一头。
阿棠束好胸,穿上买来的粗布衫,用头巾包住头发,给脸上抹了点黄粉,赫然是个普通后生样子,唯独一双剪水双瞳清亮动人,神采不凡。
晏元昭亦换上了衣裳,形制呆板的布袍穿在他身上,瞬间轩昂起来。他拆开发髻,取下束发的玉簪,改用布巾草草扎束,几绺头发随意地垂在鬓边,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气淡了一些,平添一股疏放不羁的味道。
阿棠觉得新奇,悄悄打量他甚久。
她想晏元昭这种天生的富贵根骨,就是披条破麻布,也不会像个真正的草民。
两人上路前,在客栈大堂吃午食,阿棠掏出她的宝贝银葫芦——她今早特意找小二打满了酒,准备小酌几口。
她不仅好几天没睡着榻,也好久没碰过酒了,肚里酒虫蠢蠢欲动。
“不许喝。”晏元昭劈手夺过。
“为什么?”
“我不饮酒,也不想闻到酒味。”晏元昭淡淡道。
阿棠悄悄翻了个白眼,在他手里讨生活可真难,这不许那不许。
她真诚发问:“那你为何从来都不饮酒?”
连新婚之夜的合卺酒都不肯喝。
“不喜欢。”晏元昭答得天经地义。
就这样?
阿棠三分愕然,“晏大人,你活得可真任性啊。”
这话必然使晏元昭着恼,不过她浑无忌惮,反正他一天里总要恼个十七八回,她不说白不说。
果然晏元昭看她一眼,许是顾忌着大堂里还有不少食客,没再开口驳斥。
吃完饭,牵了马来,两人两骑便要上路了。
阿棠挎着包袱,另只手放在小腹上,走路的时候腰有点弯,神情半带萎靡。
晏元昭看她,“你这是吃撑了?”
“有点吧。”她干巴巴地道。
从昨天开始,肚子就有些坠痛。她知道是来癸水的缘故,尽力忍痛,不想多事,上马时特意用足力气,动作干净利落,身形潇洒自如。
晏元昭在旁看着,心里隐秘地叫了一声好,旋即又想,粗野难驯,不类女子。不过,和她其他离经叛道的行径相比,这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两人顺利出城,驭马在野径上疾驰。
她在前,他在后。
萧瑟秋风在人耳边刮得呼响,像把锋利的刀子,挑开女郎的头巾,一小半黑亮的头发垂泄到腰间,被风吹得飘起。
但阿棠没有力气去管她不听话的头发。冷风与骑马加剧了她小腹里的痛楚,她的腰愈来愈弯,快贴在马脖子上,布衫里冷汗涔涔,难受欲呕。
紧攥的缰绳却不曾有丝毫松懈,她蜷在马背上,仍如一只飞奔的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