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孙夫郎!”
是陆八福的声音,夏青桃一抬头,却见陆八福又回来了,拉着身后的一辆破板车,见了他,立刻拉着板车跑过来说:
“你上来,侄孙夫郎你上来,阿公拉你下去!”
夏青桃没料到他竟会再回来,还带着板车,简直如同救命稻草,欣喜又感激,道:
“好,阿公,好!”
他咬着牙走到板车边上,慢慢坐下去,陆八福又拉着他往前坐了——他身子重,陆八福年纪也大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拉上了板车。
“侄孙夫郎,你,你坐好噢,手扶牢噢,别掉下来,阿公送你下去噢!”
陆八福像哄小孩子似的,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拉车。
夏青桃又痛又累,几乎虚脱,半坐半躺地靠在板车上,听着陆八福在前面哄他:
“侄孙夫郎你别怕噢,阿公送你下去……等你生了小娃娃,给阿公抱抱……”
夏青桃再没力气说话,只任凭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不知是疼痛,是委屈,还是感激。
山岭并不高也不陡峭,陆八福赤着脚,却意外可靠,把夏青桃平安稳妥地拉到了岭下家门口,芸娘正在门口团团转——夏青桃一直不回来,她急得不行,又怕夏青桃回来跟她错开,便只叫陆檐出去找他,自己在院门口等着。
见他回来,羊水也破了,吓得“哎呀”一声,赶紧和陆八福一起,把人扶进西边屋子里的罗汉床上。
“阿公,麻烦你帮我去叫阿檐,叫他大伯娘他们来帮忙!”
芸娘急得眼睛都红了,没料到夏青桃会提前发作,家里人也没有,可怎么是好!
“婶子,我来帮忙!”
一个声音传进来,原来是来送枣子的陆小草。
“好,好!”
陆八福出去叫人了,陆小草去灶房烧热水,芸娘把窗户关上,把木盆剪刀等东西准备好,又安慰夏青桃:
“青桃没事的,别着急,等一会儿,等口子大了,你再用力,孩子就出来了,痛是正常的……我去烧点蔗糖水,你喝一点长点力气……”
夏青桃仍是疼,不过躺在家里,姿势舒服多了,心里也不害怕了,就感觉比刚刚要好些了,没那样浑身都难受了。
孩子,你乖一点,懂事一点,不要太折腾了。
他在心里默念。
孩子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似的,底下更疼了,好像他迫不及待地要出来了。
……
后来大伯娘来了,荷花和银笙也来了,陆檐和陆武出去请接生婆,可是接生婆还没到,夏青桃就生了。
是个小汉子,一生出来就哇哇大哭,声音特别响亮。
大伯娘说笑:“哭得这样响,像他阿爹,有力气呢!”
夏青桃耳朵嗡嗡的,只听有人叫他看孩子,他便转头看了一眼——黑黑湿湿的头发,红红的皮肤,皱巴巴的哭着的一张脸,就和所有刚生出来的孩子一样。
总算出来了。
他松了口气,两眼一闭,累得昏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