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渐渐传来市井的喧闹声,吆喝、嬉笑,鲜活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天彻底亮了,她又要重新做回那个带着面具的薛南星了。
薛南星深深吸气,将满心破碎强行拼凑,提步往河岸上走。眸光流转间,落到不远处民宅前晾晒的
一排粗布袍衫上。
她低头看向自己一身半湿半干的衣裙,脑中有个念头在一瞬间破茧而出——或许她可以先换掉这身束缚,做回程耿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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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于太后寿宴后突然毙命,又是死于非命,此等消息皇家自是秘而未宣。加之荣安公主心智不全,受不得惊扰,因而公主府表面仍是一派常态。
魏知砚既掌此案,公主府自然是必查之处。只是薛南星不曾想,他的动作竟这般迅疾。
薛南星悄然摸至公主府外时,但见朱漆大门外虽看似如常,可但凡有人进出,开门的不是上回见到的家仆,而是官服差役。绕至后巷,更见后门外,两名常服男子正来回逡巡,不必想便知道是衙门的人。
她暗自咬牙。适才她换上粗布衣衫,草草束了男子发髻,本想趁着公主府内主子不在,守备松懈,混进去找解药,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此刻府中究竟有多少衙役驻守,已盘问过哪些人,问出什么线索,全都不得而知,贸贸然闯进去绝非良策。
正当迟疑不决时,忽见一顶鎏金华轿在府门前稳稳落下。前后簇拥着十余名内侍丫鬟,其中紧挨轿帘的那位身着锦缎比甲的丫鬟尤为醒目。
薛南星认得,是荣安公主的贴身侍女。
她眸光一闪,心中顿生计较:既然公主已然回府,那么有一个人,便可光明正大地踏入这公主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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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晧正在房内与案几上那碗解酒茶对着干,突然一扭头,“不喝!”
一支缀满珠翠的纤手将茶盏又往前推了推,“乖儿子,就抿一口,喝了头就不疼了。”
“我——不——喝!”凌皓一字一顿,理直气壮地嚷嚷,“喝来干嘛!解了酒还不是又得喝酒,我宁可就这么醉着。”
琝王妃眸光一转,劝道:“解了酒才能喝得更多不是?”
见凌晧听了这话突然一愣,似有所动,她趁势端起茶盏送到他唇边,“来,喝完了娘亲再给你些体己银子,去流云渡、烟柳巷寻些更标致的姑娘。你父王那儿,自有母后替你周旋……”
谁知凌晧听了这话不高兴了,豁然拍案而起,“娘!我说过多少回了,我不要那些庸脂俗粉,我就喜欢南星!”说着,他猛地瞪圆眼睛,恍然大悟般“哦”的一声,惊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之前常拉她去那些地方,让她误以为我是个浪荡子,所以才不选我?”
还没等琝王妃接话,凌皓自以为找到问题症结,一拍脑门,“一定是了。可我那只是逢场作戏,装装样子,连姑娘家的嘴都没碰过。跟谢阡陌吹的那些牛,都是瞎编的!”
“嗐!”他一拍大腿,无不懊恼地在屋里腾来腾去,抓耳挠腮坐立不安,自顾自道:“这下可好,误会大了。”
琝王妃无奈摇头,将解酒茶往案几上一搁。得,这酒是醒了,解酒茶也用不上了,可是脑子又开始犯浑了。
她正欲再劝几句,忽听门外一阵骚动。凌皓的贴身小厮慌慌张张冲进来,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世、世子——”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琝王妃斥责一声,抬眸间却瞥见门外还立着个清瘦人影。
一身粗布麻衣,素面朝天,鬓角发梢都还未干,泠泠水意却称着修眉明眸,清致至极。
她张了张口,“你……你是?”
“南星!?”
琝王妃眼前一晃,只见凌晧已如离弦之箭飞身出去,下一瞬,人便已经站到了门口。
薛南星见琝王妃在场,连忙欠身行礼,“民女薛南星,拜见……”
谁知琝王妃眉头皱了皱,掩唇咳了一声,“本妃听错了还是记错了,你不是那个……那个小满宴上姓程的仵作么?叫……耿星?”
薛南星微微一怔。是了,如今“薛南星”已是御赐婚约在身,贸然现身琝王府确实不妥。可程耿星不一样,眼下着男装来找凌晧的,就该是程耿星,而非“薛南星”。
她抿了抿唇,郑重抱拳行了个男子礼,“草民程耿星,见过王妃。”
琝王妃看了看她,又望向早已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儿子,幽幽叹了口气,端起那盏凉透的解酒茶往外走。
“茶凉了,儿大了,管也管不住了。”待经过薛南星时,她脚步微顿,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一身湿气,莫惹给世子了,且去换一身干净衣裳。”
“是!草民谢王妃体恤。”薛南星恭敬地长揖到地。
第127章进府“是你大爷!”
“是!草民谢王妃体恤。”薛南星恭敬地长揖到地。
凌晧似被她这阵仗唤醒,莫名道:“你谢她做什么?”未等回答,又瞧见她发梢滴落的水珠,声音陡然一紧,“怎么连头发都湿了?”